老王轶事

老王轶事

焦小桥

纯属巧合，那时住平房，他就在隔壁，都叫他老王。教数学的，眼睛大且亮，那闪闪余光有莫名的震慑力和穿透力。调皮捣蛋的学生在他课堂上都乖乖的。枯燥的数字被他玩转的超级生动有趣。名师，牛人。

可临到退休，他才认识到自己人生无可逆转的败笔，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废了。老大，口才了得，却不学无术竟干坑蒙拐骗的勾当，蹲监狱放出后继续增添罪孽，令众人倾家荡产逃亡天涯，离婚的儿媳丢下男孩，去寻觅新的生活。老二蔫了吧唧，小偷小摸，好容易娶回个人品好的儿媳，生下女孩，患急病归天了。

他老婆是大夫，人挺丑却特爱臭美，交际广泛，痴迷国标舞，从不染指家务，做饭洗衣采买家史上都归老王。

两小孩吃喝拉撒，忙的他四脚朝天。像停不下来的陀螺，背小的领大的去幼儿园、市场、医院……哭声笑声交织的背后，是无奈的艰苦和辛酸！

“言师出高徒。”“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经常听到他边干活边自言自语。是在反思养育儿子失败的教训？他当初对儿子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结果棍棒之下丢了范儿。

“应该这样，跟爷爷做。”“被子叠的多棒呀！袜子洗得真香！”“爷爷老了，帮一下吧！”“口诀背下来再吃饭！”“会读十个字奖励一次去游乐园！”启发鼓励，严格要求，五花八门的新招数轮番上阵，老王真是拼了！

有苗不愁长，两孩子上学了，或许是孤独郁闷，老王有空就东家西家串，谈天说地，并运用缜密的逻辑思维，神乎其神地推论判断，他不拘小节穿个花衬裤，一聊上就没完，遇上小心眼的男人，挨骂遭受侮辱是常事，可他从不在意，神情暗淡悄悄闪了。

隔几户人家有个孤女兰，肚子突然间大了，没结婚也从没见过和她近乎的爷们。不久，她家院里挂满尿布，据说生了对鸳鸯胎。

出乎意料的是老王进进出出，熬鸡汤买补品，忙的不亦乐乎。“这老东西，吃窝边草？老婆打扮的妖精似的，可能是有外遇，老王报复？”各种猜疑。

兰产后去上班，老王竟帮着带娃，轻车熟路老手嘛！挺怪，他老婆那儿从没冒出什么醋味。人们只能司空见惯不再嚼舌头了。

后来，老王被炒得神乎其神，他孙子考入清华孙女进入北大。来取经的，高价聘请讲课的，请他当校长的……络绎不绝，老王一律闭门谢客。

兰和孩子都不知何时蒸发了， 老王像刹了气的皮球，懒洋洋地，没了精神。整日躺在椅子上打盹，他太累了，就爱睡觉。

“熟鸭子飞了，失落了！”“白忙活喽，受伤了！”大家在暗中分析。老王嘴有点歪，流口水，患了脑血栓。她老婆笨手笨脚招架不住，干脆花大价钱，雇营养师、按摩师、专业医师……差不多有一个加强班的队伍。“高级首长待遇呀！”真是羡煞旁人。

老王身旁有部微电脑，整天孙子、孙女……叽里呱啦聊呀讲呀“爷，没银子了，给点儿？”“不想考博了，回家陪你玩吧！”“傍大款了，不自己打工了。”嘿嘿嘿！老王憨笑。关闭视频，他得意地叨咕，“哼！小兔崽子，丫头片子，跟我斗智商，太嫩！”然后乐悠悠哼起了小曲儿。

总有写着外文的包裹寄往他家，好像是药。很快，老王康复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此后，他到处溜达、习武练拳、下棋写字。还和老婆参加一电视台的节目。她老婆获得国标舞大奖，饱含深情地赞美老王，与之牵手唱歌，好一幅你侬我侬的恩爱画面。

老王衣着新潮，什么棉麻大衫，背带西裤，无檐帽，休闲老板鞋……都是孩子们给包装的。他购置了块地儿，养花种瓜果蔬菜，拉着街坊去品尝采摘。

突然有一天，以前的邻居们都意外地被邀请到一高级酒店，老王八十大寿，主办的是前院的柱子。多年不见，柱子出息的人模狗样。

他跪在老王前面，泣不成声，声声感谢大恩人。接着兰和一对杨柳依依的儿女闪亮登场，围着老王那个亲呀。

柱子比兰小十岁，悄悄相爱，遭到家里反对，赌气出国赚钱，不知兰怀孕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呀！”“混小子，当初你就不好好学习……”晕头转向的众人，听双簧似的终于捋明白，原来老王是活雷锋呀！

“老王，写部小说或连续剧吧！”熟悉他的人都这么说。老王笑而不语，依旧休闲娱乐悠哉乐哉。下棋时他最爱说的是：“打了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