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在中原的老家正式进入冬季,而身处南方的我,才感到了一丝秋意,长袖衣服勉为其难半推半就地上了场。可能是天气开始清爽冷冽,人没有了夏日的浮躁和烦闷,倒觉得身心愉悦,也想起关于那些季节的乐趣。
1,
一旦进入秋天,老家的原野就开始换装,每天变幻,渐渐地从郁郁葱葱的绿变成枯黄,直到和土地融为一体,彻底臣服和回归。
玉米和大豆在刚开始变黄时就准备收割了。
小时最讨厌收玉米,玉米叶子有倒刺毛边,喇到脸上脖子上都疼。钻在玉米地里面也是闷热的,外面的凉风攻不进去,只能在边上转悠,还不服气地摇晃着玉米叶,哗啦啦哗啦啦。大人半弯腰身体,戴个大帽子或者用胳膊分开玉米叶,依然避免不了喇到。可好像大人也不在意这些,他们一心一意忙活着,收获。
我们孩童十分欢喜这个时节,在年幼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是我们零食最丰盛的时候。有花生、芝麻、红薯、还有玉米杆等等。玉米杆要有挑的经验和运气,挑到好的,吃起来比甘蔗还要甜,而且没有甘蔗那么硬。芝麻地吃法,更加奇妙。青黄还未完全老化的芝麻果,摘下来后一个个都放在口袋里面,在上下学路上,或是晚上村里放电影时,拿出来分成两半,每瓣里有两排整齐的芝麻籽,用左手拿着,右手大拇指指甲扣开一边,对准嘴巴,再把右手一放,蹦一声,一排芝麻都弹到了嘴巴里,细细嚼来满嘴都是香的。
可这些跟我们对柿子的钟爱,都还是逊了一筹。
2、
村里有多少颗柿子树我们很清楚,我家就有两棵,就在姥姥(爷爷的爷爷)的坟边。
那个坟是个小土堆。有调皮的半大孩子站在坟堆上也能摘到柿子,可我们不喜欢站在上面,我更喜欢爬树。还有,每年母亲会带着我们给姥姥上坟,知道那里有我们的亲人。
说到爬树,小时候很溜,现在长大竟不会爬了,也不知道为甚。
还记得有次爬树,把新做的裤子给挂破了,不敢跟家里人说。后来请同学妈妈用缝纫机帮我缝好的。母亲后来洗衣服应该是有发现了,却也没有责问过我。可我还是伤心了很久,那些时候,穿新衣服一年才一次呢。
我和妹妹爬树,摘桑葚,摘槐树花,摘榆钱,都是在树上直接捋一把就吃,可柿子不行。我们吃柿子有两种吃法,要么在它是青得有点发白时摘下来;要么就等着红彤彤时摘下来。青柿摘下来也不能直接吃,还需要加工下。
而这加工,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青柿子我们一般摘不多,就三五个。摘完之后找个池塘,在池塘边上找一些淤青泥多的地方,用手把泥巴挖开,温暖的青泥柔软细腻,带着股特有的清味,不像黄泥巴那样粗糙和直白。洞挖好后把柿子往里一塞,再用原来的泥封起来。完了做个标记,等着时间到了过来好找。
如果找不到好位置,被小伙伴给提前占领了,那我们会把柿子塞进麦垛里。麦垛很瓷实,我们就先抽出几根麦秸,再一点一点的往里掏,直到成了个小洞,容下一个柿子刚刚好。麦垛的里面也是温热的,跟淤青泥下面一样。
然后满怀窃喜,下田或玩耍经过那儿时,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这比我跟妹妹看着母鸡孵蛋还奇妙。对于吃,小孩有着天生的渴望。母鸡孵出来小鸡,虽然毛茸茸可爱,要吃它却至少要等五六个月,那么长时间已经不舍得吃了。并且大多数时间大人不会给我们吃,要留着它们下蛋。所以那是个未知数。
而这个是已知的,是我们亲手摘下来埋进去的。这种美妙的感觉让我们兴奋,日子都是有盼头和灿烂的。妹妹总会忍不住偷偷去扒拉出来看好了没,也有时她疯玩儿得忘了开土那天,这都没关系,她总是一天到晚地粘着我。
等着柿子淬变好的时间也才七天,一周而已,期待的时间却觉得无比漫长,而这份漫长也是令人兴奋的。
扒开青泥,柿子的颜色已经变得淡黄,在麦垛里的会更黄些。顺手在池塘里洗干净就能吃。脆甜,完全不涩口,我一口妹一口,听着对方咔嚓咔嚓地声音,闹着笑着争着把柿子吃完,再去扒第二个。
麦秸垛里的柿子味道要稍微软绵些,可也是脆甜的,同样好吃。
3、
在树上红了的柿子,我们很少去摘,那是父母去做的事情。
抽一天农闲日子,他们会用长长的竹竿,长到足能够摘到最上面的柿子。把一头用刀刻一个凹槽,凹槽不能太大,柿子松脱会掉下来,摔了的柿子很容易变坏。父亲一般把凹槽套进柿子前端的枝杆上,轻轻一扭,枝断了带着柿子下来,我们就下面用篮子接着。
后面父母会把柿子去掉枝叶,放到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用麻绳扎起来。过不了多久,它们就变得软甜可口。但这时我们吃得不多,因为它会到处流汁液,很可能吃完满脸都是,大人一边嗔怪一边问,还要不要再吃一个?吃不完的,母亲就会做成柿饼,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了,记不得细节。
后来,上学寄宿后,就没了这个乐趣。而父母好像也没了摘柿子的心,每年树上柿子多被其他小伙伴或者大人摘了去。放假回家,也多是伯姆或其他叔婶送一些过来给我们吃。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场景和人甚至味道,都还是鲜活的。可在慢慢地远去,即使立刻回到家乡,也尽是物非人非。时间是个川流不息的长河,我们一猛子扎进去,不得不随着它奔腾向前,再也不能回头。可那些香甜和窃喜,岁月和爱;那些等待时间淬炼给予的惊喜,滋养丰富了我们,使得人生风光旖旎,又趣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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