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一提起松伟这个学生,许多老师都还记忆犹新,回想起的都是当年他的狂妄,他的无理与不服管教。一说起来,大家就有义愤填膺的共识,每当这时,我总是不接话,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不是这样的学生,并且,是我很喜爱的学生。
我很清晰的记得,在初秋早晨的那张洒满阳光的脸!一见到,就喜欢上了那种纯真的气质!就是他,松伟。这一种感觉,至今,也未曾改变,但中间,已经历了多少沧海桑田。
那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我是他们初一的语文老师。这节课很简单,我就是教他们端正作业的格式。小孩子们都天真活泼,写好后都争着给我看对不对,我一个一个地看,有的写得好,有的不好。
而松伟,坐在窗口边,也争着直起身子,把他的作业本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看见清秀的字体,格式也正确,很是欣喜,就朝他点头微笑,赞赏他:“写得很好,就是这样写!”
不知为什么,在那一个课堂,别的学生都模糊了,只有他,在脑海中是异常清晰的。清晰的是他的国字型脸,圆圆的眼睛——眼睛里有着纯真喜悦的神采,就像春天清晨嫩叶上的露珠,还有他的笑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影响不了挥洒出来的阳光。
至今想起来,我从没有批评过他一句,他是我喜爱得不得了的学生。
他的家庭特别不幸。爸爸因为赌博被抓进监狱,出狱后到处浪荡从不管他;妈妈在他爸爸入狱后生下一个弟弟,把弟弟给卖了后改嫁。他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奶奶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是,奶奶后来也去世了,他只好寄养在大伯家,可那大伯家也不富裕,还有两个男孩……
我记得他送了我一张他5、6岁时坐在公园的木马上的照片,那纯真的笑容,那不诣世事的动作神情……我拿在手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当时办公室很多人,我泪水流得不由自主,还不得不拼命捂着脸给大家解释:“我没事,没事!”
我教了他两年语文,他的表现总是很积极,朗读、举手回答问题都是常事,语文成绩名列前茅。在我的课前,都是他上来管纪律,带领全班读书、甚至小测,他也帮我改小测试、试卷里的选择题等等。有了他,我的教学顺风顺水,一路畅行。(那时候,学生很不好管,纪律很差,但是,就是奇怪,学生们不怕我,反而怕他。)
有一天,我在课前巡堂,看见一个别的班的学生叫梓楠的(他是个小混混,狂妄至极无法无天的家伙),在我们班门口跟我的学生说话,当时预备铃已经响过,我很生气,愤怒地叫他回自己教室,可是他不仅不听,还口出狂言,说让我今天出不了校门!这个混蛋!快把我气死了!这家伙是松伟的小跟班,这个我是知道的——我马上到隔壁班叫出来松伟,告诉他这事,然后我就气呼呼回到办公室,过不了一分钟,那家伙就出现在我面前,并低声下气地给我道歉。之后松伟也没跟我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为我一路护航,班上很多事,都是他帮我摆平了的。
可是,在我认知他的范围外,他劣迹斑斑:他小学时,因为讨厌某个老师,就发动全班不听课,跟那老师捣乱,甚至煽动全班去向校长告状,直到换了那个老师才肯罢休;他在英语课上跟老师闹矛盾,再不去上英语课,跑去操场打篮球;他的初一班主任对他很好,可是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不买账……
初二那年,我的好朋友兼同事当了他的班主任,他也不知因为什么事而闹得很僵,当时松伟就提出说,他要转到我的班。这把我的朋友气个半死,专门带他去校长室解决这件事,结果当然是无法如他所愿,学校不可能开这个例。可以说,当时,除了我的语文课,其他所有的课堂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除了我以外,其他老师都非常厌恶他。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在我身边,他就是天使,在别人那里,他就成了恶魔?
在他给我的一封信里,他写到:我就是一匹野马,自由而不羁,但是,
驾驭我的缰绳在您的手里,只有您,可以控制我……这是一句我永远也忘记不了的话!
十年过去了,他有机会就回来看我,也会在QQ上问候我,我的心里也始终牵挂着他,岁月如烟,红尘滚滚,多少前尘往事,很多都随风而逝,只有他的纯真的笑脸,总是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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