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子都有希望

吃烤腰子最享受的地方，就是看它端上来的时候，呲呲地冒着油，孜然，味精和盐的香气咻咻咻地钻进你的鼻子。咬一口腰子，再灌一口啤酒，就像夏天大汗淋漓之后灌下一口可乐之后，打个幸福的嗝，那才能算是圆满。

腰子这玩意烂大街，几乎每一个烧烤摊都会把它加进菜单里面。没办法，可能这个年代，太多人需要补肾了吧。喜欢吃腰子的人，不少，男男女女的都有。但是，能把羊腰子做出道道来的，我就见过一个，叫洛然。

洛老板是我家门口烧烤店的掌柜，他这烧烤店也挺讲究：碗筷不是那种包裹着一层塑料膜，其实洗都没洗的餐具，而是他自己在景德镇淘来青花冰裂纹套，消毒柜什么的一应俱全；老木质的座椅和隔断，墙上挂着些手书的字画；每次进去背景音乐必然是民谣，木吉他在那里慢慢的讲故事。这些看上去很牛逼，可是你要考虑到这是一家烧烤店那，所以在外人看来，着实装逼的很。

洛老板和唱《董小姐》的宋胖子有点像，但是洛老板不会像宋胖子给妹子们写歌弹吉他，更不会月抛。洛老板应该是那种给妹子们烤个四五十个腰子，然后说，吃吃吃，快吃，你肥了，我照样爱你的人。可是你知道宋胖子爱上的野马，没有跟他一起回家。所以洛老板不能免俗的正在单身。 虽然跟洛老板熟了起来，但我还是不能接受烧烤店放民谣当做背景音乐的逼格。第一次去吃的时候，还是抱着反正老子要饿死了，吃一下死不了人的心态。虽然说，一边听周三吹的口琴，一边说给我来四个腰子，多放点孜然的感觉是有点不和谐。但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一边想一想爱情未来理想人生之类的东西，一边鼓动着油腻的大嘴巴夸张地嚼着腰子的感觉还是蛮带感的。虽然吃得腰子再多，最后也还是幸福了自己的双手，但是吃得就是这一种老子有女票，吃完了腰子，老子爽的快感。

我要是把他家的腰子入口的感觉形容成初恋的甜蜜，可能就略微过分了。但尊重事实的说，至少是前十次亲吻的感觉。那种好奇羞涩，腰子在嘴巴里的嚼劲，以及唇齿间留下悠久的回味......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腰子香。

腰子的香味是持久的，就像宿醉的酒，很久不见好的感冒，当然也可以装逼的形容成放不下的一个人。领教了洛老板的烤腰子实力之后，烧烤店去得便多了，不过我着实受不了他的逼格，常常跟他建议说，店里的音乐不适合烧烤店的气质。一般都是这样：“20个肉串啊，对对对，再加3个腰子，1个韭菜，2个面包片，嗯。。。。差不多够了。洛老板我说，你咋还没换背景音乐呢？不是我多嘴，你真的该换了背景音乐的。”直到有一天，洛老板受不了了，随口问一问，那你说，换什么好呢？我整了整衣服，坐直了身体，吸了口气，慢慢的说，“你应该放歌剧。最好是意大利花腔生动巧妙灵活的夜莺般婉转优美，不行就来法国巴黎市区浓痰味的口音唱魔笛，再不济至少也得是入门级别的安德烈，中间再穿插百老汇的经典记忆啊，绝对哈皮。”洛老板用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我，眼神里的深意我一直找不到词形容。

曲子的事，洛老板生了我两天的气，最大的报复就是，腰子里再也不给放孜然。后来，有一段时间没去店里了，洛老板对我的态度也还是不骄不躁，一股子敌疲我扰，敌退我进的游击心态。

再一次去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那个时候，已经不是最适合吃腰子的时候了。没有夏天的调情，腰子好像也就不那么妖娆性感了一样。进去的时候，洛老板没有很忙，一个人躲在柜台后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羞羞的事情。看见我来，洛老板问，还是老样子吧？见我点点头，洛老板转身走进小厨房。

过了一会，洛老板带着吃食儿出来了，走到我面前，把吃食放下，然后拉开对面的座位坐下，对我说，这一顿，我请了。过几天我就回家了，过完年就不来合肥了。

那你回去干嘛，还不是换个地方烤肾？

怎么能烤一辈子烧烤呢？家里给我找了个当音乐老师的活儿。

那也不错啊，稳定得很。

是啊，不用像现在这样整天忙里忙外的，该闯的也闯了，该安稳点了。当老师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可能还有机会遇到个漂亮的语文老师呢。

正说着，洛老板拖过来两件啤酒，说，这酒是冰箱里的，来吧，战个痛快。

酒喝得挺快，特别是腰子比平时更加肥美的时候。洛老板和我吹着各自的牛逼，说着各自的傻逼，笑着曾经的孬逼。未来爱情理想之类的字眼，永远都和我们这样自以为是的少年捆绑在一起。

等洛老板说完自己初恋的时候，见两件酒都已经喝完，洛老板摇晃着身子，又搬来了两件。看着洛老板继续开始说他那些好像也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很多事情是注定没有结尾的。就像有些歌曲唱的就是个曲终人散。就像无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都是最后我们都是奔向42。就像在北极点，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向南。

可是，一切都有希望。

见洛老板已经开始喝得人畜不分，我叫来了唯一一个店员，让他照顾下洛然。洛老板见我要走，突然一下惊醒，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腰子都可以做成招牌，腰子都能有希望。”然后就头一歪，倒下呼呼地睡过去了，那样子像极了回光返照，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过几天，洛老板临走的时候，发了个信息过来：我上车了，明天就能到家了。我跟你相处时间不长，但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把浮躁的生活当成成长。再见，勿念。

再和洛老板联系的那个时候，南方已经开始回暖了，洛老板给我发了一张戴着草编的遮阳帽，穿着长袖衬衫，但袖子捋到了手肘，宽宽松松的沙滩裤，走在松松软软的沙滩这样清新的照片。

你知道吗？烤腰子之前用盐腌半个小时，再用清水冲掉，这样烤出来的腰子才好吃。哈哈，我终于熬到能上烤架的一天了。洛老板如是说。

哈哈，看来你已经等到了你的希望。那么，这样说来，你应该已经被阉好了。我看着洛老板的照片，笑着回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