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是一种从本质上包含主观因素的恐惧。
不管焦虑的表现形式是什么,强大无比的危险以及对这种危险的无力抵抗,都始终存在。
在恐惧的情况下,危险是真实存在的,那种对于危险的无助感也由现实所决定;而在焦虑的情况下,危险是由内心因素所激发或夸大的,那种对危险的无助感也是由个人自身的态度所决定的。
焦虑中所涉及的主观因素在于我们自身的本能驱力;换句话说,焦虑所预期的危险,以及对该危险所产生的无助感,都是由我们自身冲动的爆炸性力量所引起的。
任何冲动都有激发焦虑的潜在力量。焦虑的基础通常并不在于性冲动本身,而在于与性冲动相伴随的敌意冲动。正是各种各样的敌意冲动,构成了神经性焦虑所有产生的主要来源。
如果对于这种冲动的追求意味着是对自我目的的挫败的话,强烈的敌意冲动可以成为焦虑的直接原因。
压抑敌意,指的是“假装”一切事情都是正确的,从而避免提出异议。它强化了一种早已存在的无防御感。当一个人的利益在事实上遭到了侵犯时,如果压抑敌意,就有可能让他人占他的便宜。
那些借由压抑来克服的恐惧,也可以通过把敌意置于有意识的控制之下来加以克服。但是,一个人是控制还是压抑敌意并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问题,因为压抑是一个类似于反射的过程。
意识到敌意有可能会让人无法忍受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们所敌视的人,同时也可能是我们所深爱或者需要的人;或者,人们可能不想正视导致敌意的那些原因,如嫉妒或者占有欲等;或者在于,从内心承认对某人的敌意,可能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境下,压抑就成了即时消除疑虑最为便捷、最为快速的方式。
如果敌意受到了压抑,那么个体就丝毫都想不到他心中怀有敌意。
通过压抑过程,“愤怒”被驱逐出了意识,但它却并没有消失。它作为一种具有高度爆炸性和爆发性的情感,在个体的内心翻滚,并因此倾向于发泄出来。这种被压抑的情感的爆炸性更为强大。这是因为,正是它与人格其他部分的相隔离,使它具有了更为广泛,并且往往更为令人惊奇的维度。
由于人类已经对于什么是适宜做的、什么是不适宜做的形成了一种特定的意识,因此,只要个体意识到了仇恨,不管他的人格如何,这都会限制他的敌意冲动。
受到压抑的敌意通常会随着时间的进程,由于外部因素而逐渐强化。因此,新的愤怒就会不断地产生。
从根本上说,我们无法欺骗自己。一个人通常会把那些难以控制的具有高度爆发性的情感记录在自己的心中。
只要敌意及其对其他利益的潜在危险总是非常强大,压抑敌意的这些后果本身可能就足以产生焦虑。
在更为通常的情况下,这一过程并不会到此为止,因为人有一种强制性的需要,需要消除这种从内部威胁自身利益与安全的危险情感。于是第二种类似反射的过程就产生了:个体将他的敌意冲动“投射”到外部世界中。第一种“假装”,即压抑,需要第二种“假装”:他“假装”那些破坏性冲动不是来自自己的内心,而是来自外界的某人或某物。
结果,这个人现在就拥有了投射者大部分的心理,其部分原因在于这个人被赋予了与投射者本人自身受到压抑的冲动所具有的相同的残酷无情的性质。
这些由受到压抑的敌意所产生的过程,导致了焦虑的情感。
被压抑的敌意冲动往往并不投射到事实上与之相关的那个个体身上,而是投射到其他的事物上。似乎任何东西,从微生物到暴风雨,都可以成为焦虑附着的对象。
如果这种焦虑事实上所指向的对象是父母、丈夫、朋友或者是某个关系亲密的人,那么,拥有这种敌意就会使人感到不符合对权威尊重、对爱情忠贞、对朋友赞赏的现存关系。在这些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否认敌意的存在。通过压抑他自己的敌意,这个人就否认了自己身上存在任何敌意;而通过将自己受到压抑的敌意投射给暴风雨,他也就否认了他人身上存在任何敌意。许多幸福婚姻的幻觉就是建立在这种鸵鸟政策之上的。
从压抑敌意的过程中,可以产生出各种各样不同形式的焦虑。
感到危险来自某人自身的冲动,并且指向自我。在这一类型中,敌意会继发性地转而针对自我。
例证:因自己控制不住想要从高处往下跳而感到恐惧。
感觉危险来自某人自身的冲动,并且指向他人。
例证:因控制不住想要拿刀伤害他人而感到恐惧。
感到危险来自外界,并且指向自我。
例证:对于暴风雨感到恐惧。
感到危险来自外界,并且指向他人。敌意被投射到了外部世界,但敌意所针对的最初对象依然存在。
例证:过分操心的母亲,对于一些威胁其子女的危险产生焦虑。
当焦虑基于一种受到威胁的感觉时,它也可以很容易地反过来在自卫中产生一种反应性敌意。如果反应性敌意受到压抑,它也会产生焦虑,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循环。焦虑与敌意是不可分割地交织在一起的。
焦虑并非主要来源于一种对冲动的恐惧,而主要来源于一种对我们受到压抑的冲动的恐惧。
总结一下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发现了焦虑或焦虑的迹象,就问自己如下的问题——是什么样的敏感点受到了伤害,并因此激发了敌意,以及是什么东西使得压抑成为必要?朝着这些方向进行探索,通常就能获得一种关于焦虑的令人满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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