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几天表姐没了,本来打算第二天下葬时回去送一程,算作告别。母亲打来电话说:“今天别回来了,明天的婚礼照常进行,你们明天来参加宴席吧。”
挂了电话,我有些怔怔地,脑子混乱不堪。母亲说,表姐没有的那一天,正好是侄女(表姐的女儿)婆家举行仪式并请客的日子,侄女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表姐出殡,侄女的婆家说,现在你们是新人了,这个时候不能回去,侄女依然没能回来。只有侄女的公公作为代表,来走了一个过场。
第三天,本来是表姐家定的请客的日子。我们原计划就是这一天回老家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以为婚礼会取消,准备回去奔丧。结果又说婚礼照常进行,只好取消奔丧参加接下来的婚礼。
但实际上,婚礼我们也没能参加。因为当晚开始下雪,第二天路上就很不好走了。几百里的路,母亲很不放心,一大早就打来电话不让回去。
表姐去世一周的那天,母亲让我们回去给表姐上“五七”坟。这次,天气不错,我们终于成行了。
哭坟02.
七姑八姨地来了一大堆,表姐家的屋里院子里全是人,足足有小一百口。可是,我依然没有寻到侄女的影子。
屋里喝茶的,屋外聊天的,竟寻不到几个面色难过的人。似乎不是来上坟的,而是来办一件欢喜的事。
我心里难过,茶那么快就凉了吗?我转身去了母亲那儿,等过了中午十二点,我再来吧。
我们这儿十二点一过,就是上坟的时辰。儿女们穿上重孝,我们的头上也各自戴上了白头和白帽。
队伍一字排开,足足有一里路那么长。从出表姐家门,表姐家的那几个小姑子就开始高声地哭起来。
这本是女儿的活,要从家里一直哭到坟前,跪下后接着哭。直到摆好了供品,纸扎的各种生活用品里塞满了纸钱元宝等。有人喊一声别哭了,祭奠开始了。才在别人的再三劝说拉扯下站起来,祭奠自己的亲人。
可是侄女没有回来,没有人从家一直哭到坟上。小姑子们哭了几声就销声匿迹了,大家一路聊着走到了坟地。
哭坟03.
坟前密密麻麻地排了好多装馒头的篮子,一个大方桌上摆满了各种供品。那些纸楼、纸汽车、纸冰箱电视等一应俱全,金银财宝更是堆了高高的一大垛。
这时小姑子们又都围到了坟前,跪下哭喊着:“我的好嫂子呀,你怎么忍心撇下我走了。”哭声哀婉动人,听起来凄凄切切,不似刚才地说笑。
表姐的叔伯姊妹,也就是我的另一些表姐,也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哭着姐姐。还有另一些我不认识的,坟前跪了一片。
我的眼泪打着转儿,想流下来。踌躇着是不是也要到坟前一跪,好放心大胆地哭出来。
最终,我选择了到坟前跪下痛哭。我不会边哭边嘴里念念有词,我只会扯着嗓子哭泣,表达着我的哀伤,也似乎宣泄着某种情绪。
祭奠开始了,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儿女们开始把那些好吃好喝的供品,念叨着让母亲搬到屋里收藏好,几时吃几时有。那情形有些凝重,他们期待着母亲真的会出来把这些都收进去。
接下来就是比较近的亲戚们祭奠,大家各自拿着筷子在供品上比划着,也不时地拿一些扔到坟前。
记得小时候是绝对不会有好吃的东西扔到坟前的。就连出殡时烧的纸马肚子里的馒头,也要捡出来给孩子们吃。
那黑乎乎的一股子灰腥味的馒头,我吃过好几次。大人们那时说,那个吃了好,可以带走你一年的晦气。现在想来,只不过是那时太穷了,不想浪费任何能吃的东西罢了。
哭坟04.
女人们忙着把那些纸钱元宝等一份一份小心地放到那些纸车、纸房子里。主事的人在一边铺好了一大张塑料纸,再铺上一块红布,就开始喊女婿们三跪九叩了。
可是表姐家的女儿女婿并没有回来,只好让外甥代替。跪在红布上,一跪三叩首,站起来拜一拜。
主事的已经把红布上前挪了一下,再跪三叩首,把主事的拿来的香、酒等都象征性地接一下,再由主事的放回去,起来再拜。
主事的这时已经把红布又放到了第一次跪拜的地方,祭奠者倒退回去,重新跪下,依然三叩首,起来再拜。
等主事的说好了,下一个。就换人上场,重复刚才的所有动作。儿子们早已跪在一旁,跟着叩头,一个都不能少。
一整套繁文缛节下来,另一边也准备差不多了。长子拿起大棍子,围着表姐的坟,以及吃的、喝的、用的这些东西,画一个大大的圈做院子。当然,不能封闭,得留一小块当门口。
那些哭坟的人又陆续跪到了坟前,开始了哭喊。另有德高望重的人,一张一张地高声读着那些纸房子等随带的偈子。
读完后,那些纸钱、纸房子等就可以点着了。火光冲天,似乎带去了活着的人的希望,又似乎带走了种种的无奈和不顺。
此时周围几乎静寂,眼睛都注视着火光,陷入沉思。待烧的差不多了,主事的喊:“一起磕个头吧!”周围齐刷刷跪倒一大片,三个头磕完后,仪式全部结束。只留一两个人等东西完全燃尽,确认没有危险后再离开。
我一路心里感叹,那么繁杂的程序,在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的确蔚为壮观。可等我们老了的时候,怎么可能撑得起那样的场面。这样的事情,到那时就该简化了吧!
人死如灯灭,一去无踪影。子女们简单纪念一下就好了,正所谓心到有神知。
哭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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