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柳柳焦急万分,柳绳儿回来了。
原来,柳绳儿饿的难过,拿了苹果被店主追赶,正巧碰见游荡的夹缝,觉的好玩,截住柳绳儿想逗她,店主恰好赶到,逮住柳绳儿几巴掌打的她口鼻流血,腮帮上鼓出几轮指印,气坏了夹缝。夹缝平时喜欢小孩,也特别爱护小孩子他朝店主怒吼,店主见他汹汹的,以为他是孩子的家人,说:她,偷我的苹果。
夹缝脱下外衣,晃着身躯,不管不顾:她是个小孩,吃你一个苹果有什么了不起,你信不,再动手,我拧下你的头。
夹缝不由分说,揪住店主的脖子,毫不费力原地转几个圈:一个苹果就这样。
围观的人起哄:真是,为个苹果把孩子打成那样!吃一个穷不了你,太小气!还是个老爷们,不象话。
柳绳儿的,辫绳掉了,头发篷乱,她从地上爬起,手里没来及咬的苹果向店主脸上扔去,店主没提防,正砸中他的眼眶,他不顾得疼,从地上捡起双苹果,满意的走了。
夹缝拉住柳绳儿的手:走,咱走。
他听见有人喊大爷,来市里开会的盛林春正坐在车里,老远看见这个神经不灵光的亲戚。自从他好友麻子从工房消失,他更加颠三倒四,到处乱跑,许多天家人不见他的面,以为他又去逛荡,没人当回事,过几天他自己会回家,在外他饿不着,他会捡些废纸酒瓶换钱。盛林春和毛妮有了孩子后,事情太多,也忙不过来,这会他刚开完会,看看时间尚早,想起毛妮,也顺便瞧瞧母亲,母亲近来身体糟透了,喘的历害。另外,他想孩子们,他摇开车窗:大爷,哪去?夹缝是实在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为自己的义举得意:我要带这小妮下馆子去,她一定饿了。
柳绳儿不言语,她确实饿了,盛林春想,我这位大爷成年累月在外面混,脑子有病,还乱管闲事,搞不好出问题,这对我影响太大。想到这,他走下车,询问柳绳儿,这时的柳绳儿饥饿困乏,惊恐疲累,特别想回家,把这两天的作为告诉盛林春,盛林春听完直乐,原来你家和我是邻居:走,我送你回家。
夹缝不愿回去,说要找他的好朋友麻子,盛林春也不勉强,夹缝跑远了这样,盛林春带回了柳绳儿。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柳柳正在喝药,门“哗”地推开,柳绳儿飞进来,她看见柳柳,并不惊喜,转身从门后拖出搓衣板,扑腾跪下,柳柳以为想孩子花了眼,忙擦擦双目,她扑过去紧抱柳绳儿,用拳头捶打她: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去了,有没有碰到坏人,晚上在哪睡觉?没床没被,在哪过夜?怎么吃饭,咋不晓得回来告诉妈?妈急死了,你弟弟丢下妈,你也想丢下我么,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让妈看看,天,这脸上,脸上怎么搞的,谁欺侮你了,妈找他去,快说。
柳绳儿放声痛哭,她依稀觉得,母亲原是爱她的,她错怪了她,这让她更想哭,在她记忆里,她没这么痛快的哭过。
柳绳儿说:妈妈,是隔壁的叔叔送我回来的。
柳柳带柳绳儿上盛林春家里道谢,她一眼认出盛林春。
柳柳好奇怪,她经历了堆积如山的苦难,这个男人一直在心里居住,她越过独居的时空,立刻找到他最初的形象。穿藏青色中山装的音乐教师,连同大山卷着历历在目的记忆,驰骋到她面前,美好的往事夹杂着痛苦涟漪而来,他就在她跟前,她终于找到他。
是梦非梦?这个时刻,她所遭遇的一切微不足道。盛林春不是从前的盛林春,他得身子有些发福,全然一副中年男人的老成,柳柳却还在她的少女时代,她脱口而出:盛老师。
毛妮听见,笑了起来。盛林春却感到久违的亲切,很久没人这么称呼他,老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大毛羔过来神气地说:我爸爸不是老师,他是矿长,而且,马上要当局长了。盛林春冲柳柳笑笑:别听小孩子瞎说,一样,喊什么都一样。他劝慰柳柳几句,和毛妮回家了。
盛林春完全没认出柳柳,他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与他的关系,他的生活按部就班,被现实填满,带回她的孩子是件不足挂齿的事,象十几年前,和柳柳的一段爱情,他很快把这事忘了。
晚上,柳柳对柳绳儿疼爱极致,柳绳儿吃下一大碗白菜疙瘩汤,柳柳用亲切的语气和柳绳儿说话,她仔细询问她和盛林春的细枝末叶,盛林春显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柳柳的精神还是撑足了愉悦,病去掉一半,她决定继续上班,让柳绳儿回学校,她苍白疲惫的脸上有了笑容。
女儿失而复得,见到朝思暮想恋人,双重的惊喜也有烦恼,世上竟有如此的巧合,她端详镜子,许多日子无心看容颜,镜子里的她,头发花白,老相渐生,病态的脸庞,有了好几道皱纹,黑黑的眉稀疏,无法看清轮廓,嘴唇龟裂,常喝中药,牙齿说不清的颜色,才三十多岁的她,该是女人丰韵的年龄,她却象残年老妪。
盛林春,那么年轻,意气风发,利利爽爽的城里人气派,教书先生的斯文,英俊清秀,身子骨宽厚了些,挺拔出中年男人的魅力。
柳柳梳理着思绪,这些年经历太多的挫折失败,她庆幸盛林春没认出她,她丑的羞惭,她已经不是梳着两条大辫子的柳柳,她千百万遍呼唤的盛林春美满幸福,他有妻,有一群孩子,他做了官,一切顺风顺意,毛羔子说的对,他是大官了。没有柳柳的日子他很好,没有必要让他知道突如其来的女人,和莫名其妙的女儿,她何必扰乱这家平静的生活呢?毛妮是个好女人,是个好人,对她们照料细心,往事一幕幕跳闪到眼前,有意说服她放弃盛林春,毛妮是她此生遇到的第二个好女人。
她想起盖婆婆,很多年,她极少想起她,等自己好了,把盖婆婆接来,她有好多话和她说,那时年轻,顾不上好好陪她说说话。
熟睡的柳绳儿咕噜着听不清的梦话,被子掀到地上,柳柳为她盖好,那张圆润的脸多像柳柳,眉宇间的灵秀只有柳柳看的懂,属于盛林春的,老天爷是公平的,它还留给我个女儿。
柳柳推开窗户,一阵柔和的风吹来,她从未感到过的轻松,激起她诗潮涌动,她翻箱倒柜,找到珍藏的写诗的本子,心潮澎湃,她认真读起曾写给盛林春的诗——
初时见春,慕春,
却道粉袖红妆裹,
入夜思春念春,
又不知何处觅金春,
春忽至眼前,
无奈春又远往他乡去,
终留不住的好春日。
哭那秋风,
泣那秋雨,
望着残夏苦念春,
百花纵有重放时,
春去可有春来临,
我自羞,
跌入荒草,
怎堪比,
柳绿欲断随水流,
风流千古渺的春。
大约在盛林春有第六个孩子三个月时,柳柳带着柳绳儿嫁了,对方丧偶,有两个孩子。柳绳儿在众人眼里愈发古怪,长大后很少和柳柳在一起,至于盛林春,他升任局长直到离休,孩子们个个成家立业,儿孙绕膝,与毛妮相伴。
这期间发生过一件事,柳柳的丈夫在矿上因公牺牲,盛林春代表领导来看望她,他握住柳柳的手说:节哀保重,朝前看。
谢谢局长。
柳柳把这个秘密带到另一个世界,她为什么这样做,没人知道。这恐怕永远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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