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

文/吉祥花

农村长大的孩子，对梯子是不会陌生的。梯子与农家房子的关系等同于秤砣与秤杆，是农家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过去的土坯房子在风雨洗礼下，会脱皮、漏雨，每年需要进行一次修缮，用泥抹墙，抹房顶子，完成这些活，必须借助梯子。攀着梯子上房顶，踩着梯子横档抹墙的最高处。

小时候，有一次父亲把梯子立在屋檐下，我就学着父亲模样，双手扶着梯子竖档，双脚踩在梯子最下边的横档上，然后一步一步往上攀爬。我的双腿可没有父亲那么坚定有力，他嗖嗖几下就爬上了屋顶，我的双腿却不停颤抖，越往高爬，越抖的厉害，但好奇心的驱使，决心一定要感受一下站在房顶上“一览众山小”那种豪迈的心情，咬牙、壮胆、鼓劲，硬是坚持到了最后，上了房顶。

房顶是斜坡型的，站在高高的房顶上，我的豪迈气概荡然无存，双腿发软，弯弓着，脚趾头死死扣住鞋底，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从房顶坠落地面。再看父亲行走在斜坡的房顶上却是如履平地，大步流星。父亲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快下去吧！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梯子也一样。我站在梯子顶端与房顶连接处，始终不敢把脚落在梯子顶端的第一根横档上，因为如果踩在第一个横档上，整个上半身没有任何依靠，像是飘在半空中，心里没了底，而且一直发抖的双腿也早已没有了支撑的力量。最后还是父亲抱起我，直接把我放在了梯子顶端的第二根横档上，让我双手扶住梯子的竖档，我才下来。此后，我再没有攀梯上过房顶。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村子里，也不是人人家都有梯子。在物资贫乏的年代，因缺少木料，许多人家是做不起梯子的。

每年春天，是梯子最忙的时候。为了安全度过雨季，家家户户都要修缮房顶与院墙，没有梯子的人家需要借梯子。常听父亲说一句话，咱们得抓紧找时间修缮，要不过几天梯子借出去就回不来了。农家人淳朴，第一家借走了梯子，下家再借是不需要和主家打招呼的，直接从第一家扛走了，这样一家传一家，到最后梯子落在谁家也不清楚了，只有当来年再用的时候细追寻了。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来了。

父亲认为，家里配个梯子，修缮房屋方便，心里踏实。所以，父母亲搬到城里居住，卖老屋时，连同那个梯子一块送给了买家，他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在城里为父母亲买的房子却没有梯子，父亲来城里的第一天就说，赶快造个梯子。时代进步，铁梯子取代了木梯子，经久耐用。我把造好的梯子放在院子里，父亲踏实了，他口中连连叨叨着:梯子是必须有的。

父亲腿脚灵便时候，都是他亲自爬着梯子上下修缮屋顶。后来，父亲年事已高，我们不让他自己爬梯子，但父亲执拗，不听我们劝，非要亲力亲为，自己爬梯蹬顶，我们无奈也就任由他了。他攀爬梯子的身影仍如当年一样敏捷、轻松。

去年冬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每次回到父母亲住过的小院，看到窗根下横放的梯子，父亲攀爬梯子的身影就浮现在我的眼前，儿时与父亲一起爬梯上房顶的往事也涌上心头，这时，泪水总是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