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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笏湖十日谈(第二日:雪国)

支笏湖十日谈(第二日:雪国)

作者: 湛山 | 来源:发表于2019-03-18 17:01 被阅读10次

中年往上的人,睡得晚起得早。常年职场生活塑造的生物钟不会因为度假而改变。

只有唯一的年青人辻冈还躺在睡袋里,却也无法避免被帐篷外聊天的人吵醒。

“我非常同意他的说法。”

“谁?”

“一个被堪察加棕熊拍死的日本人。”

“……唔,看来棕熊不同意。”

应该是松冈和吉根,一个喜欢晨跑,另一个爱晨读,自然比其他人起的更早。

“怎没去跑步!?”如此粗声大气,必是秋井。他一边拉开帐篷的拉锁,一边冲着外面喊。

辻冈叹口气,不情愿的撑开眼皮。

“哇!下雪了。”

  只见秋井大步冲出帐篷——虽说年年来北海道露营,但是,生在冲绳的他,每次见到雪依然像孩子一样兴奋。

雪太厚,上松下硬,秋井深一下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大呼小叫,没工夫再关心别人谈论什么。

雪下的如此之大,一夜之间,面目全非。仿佛昨日无雪的日子不过是支笏湖开的一个玩笑。也可能“昨天”是被埋在雪里的,大家直到今天才发现了昨天而已。——中年常常是一个重新发现自己的年龄。

此刻,脚下厚厚的存在分明在示威,身处雪国的支笏湖怎么可能不下雪?雪,一直都在。

吉根也被秋井的喧闹所吸引,看着被他扬起的粉雪,以及那仍在漫天飘舞的羽状雪片,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下雪是雪国的宿命,有这样的宿命,真美。

“秋井君,calm down! 小心吵醒冬眠的熊!”松冈对着越滚越远的秋井大喊,然后转过头问吉根:“我说,那个熊男到底说了什么?”

吉根也在看着秋井,直到他翻到一个小雪丘后面。

“他是野生动物摄影师,曾在自传,唔,他的旅行自传很动人呐,记不得那一本中曾提到:人们总是在长大以后会想起孩童时期。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应该是当时所不在意的“时间”。那种无关乎过去或未来,只在乎眼前片刻,无法重新捡回的时光。”

吉根停顿了一下,拍掉身上落满的雪,戴上羽绒外套的帽子。

辻冈则仍然呆在帐篷里裹着睡袋向外探头看,其他人都跑到紧靠湖边的大树下,对着落雪的湖面一边伸展腿脚,一边交口赞叹。

“就这些?”松冈觉得吉根话没说完。

“年轻时我在阿拉斯加看到过鲸鱼。当时在船上,一头巨大的座头鲸,突然跳出附近的水面。虽然我不懂鲸鱼的这个举动代表什么,但是那一瞬间真是让人目眩神迷。”吉根自顾自的回答,眼前的支笏湖似乎也变成了北冰洋。

“虽然大城市的工作真的很忙,还好有那一趟阿拉斯加之旅。在京都的酒店过着忙碌的日子时,可能有一头鲸鱼正跳出阿拉斯加的海面——有另一种时间正悠悠地流着——光是知道这些,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扑通”一声响,有人把一个巨大的雪球用力抛进水里。

松冈急忙望向湖面,希望有类似鲸鱼一样的大家伙突然从水里露出头来。——在这个藏着一条河的湖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没有水怪。

有两只野鸭或是其它什么水鸟从水面上飞起来,径直钻进了树林里。

“这倒让我想起平行时空的说法。其实不必凭空去想象一个看不见的抽象的并行世界,它一直都普普通通的存在着嘛。作为无限宇宙和无限时光中的渺小存在,“人”这种东西用不同的分身努着劲儿刷存在感。在同一时间生活在不同地方的人,阿拉斯加的观鲸人、京都地铁里的通勤人、佐吕间跑马拉松的人,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分身。”一直在“偷听”的辻冈插了一句,看起来颇为得意自己的见解。

“我可不想有一个总是缩在被窝里的分身。”松冈用手中的登山杖指指辻冈,示意他快起来。

“前辈,好梦被你们破坏了——我的分身正在那霸到札幌的飞机上,那个叫做千叶/CHIBA的空姐正在冲我笑呢——每次搭乘PEACH廉航都会遇到她,丰满圆润,正是我喜欢的那一型。”辻冈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线。

“真的?秋井可是说你有同性倾向哎。据他说,上次在温泉你一直盯着他的屁股看……”

“我只是好奇,像秋井那样的人,居然长了一副女人的身体。臀部曲线很光滑哎。不看正面,真的很好看!我看着他,脑子里想着的可是千叶小姐啊!”辻冈一向不屑于男同。

“真正的GAY应该喜欢孔武型的男性吧,如果喜欢伪娘式的,恐怕还是从爱慕女性的立场去喜欢长得像女性的男性,并不算真的GAY。所以嘛,我不是。”

“照着么说,一对男同中,只有把自己当作女性——或者说担当女性角色的那一方,才算是真的喽?”

“差不多吧——仅仅装扮成女性的人除外,那不过是因为喜欢搞怪并因此能在社交中获得好处而已;大多数伪娘都是此类。嗯……总之,我无法理解两个性格思维都很MAN的人会是同性恋,如果有,那一定是出于某种与情欲无关的驱动力。”

吉根与松冈都没有再继续接话。

看着越说越来劲儿的辻冈,吉根脑子里却出现两天前在地下通道走去札幌站赶车的情景。

早晨7点半,宽阔的地道里人流如织,衣着黑或浅黑、灰或浅灰、黑灰或灰黑、黑白或白黑的各色人等在眼前以各自固定的步频匆匆而过,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咳嗽,没有除了走路之外一切多余的动作——譬如扭一下脸、扫一下头发之类。只有脚步声,汇成一片固定在某个低音上的哗哗声,更像一种低调隐蔽的背景音——通勤30年的吉根其实很熟悉这个场景,无论在京都还是札幌皆是如此,只是从未留意过。此刻却忽然想起来这习以为常的往日场景,或许是因为像极了此刻这平静的湖水。而那些偶尔引人注目的叫喊声,来自拖着行李训斥孩童的外国游客。那动静竟也似沉重的雪球被丢进这湖水里。

晚些时候游客会更多,那时,除了此起彼伏的咏叹调,地下通道的色调也会从水墨变成油彩,又油又彩,又彩又油,是另一种目眩神迷。如同新宿全聚德的桌椅罩面,在冷峻民族的黑白底色之上更具舍我其谁的视觉冲击力。

“我所在的这个地方究竟还是小,没有这样雄浑的魄力敢于如此硬怼式的活法。”吉根不自觉嘟囔了一句。

“雪停了!”松冈一声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几乎同时安静下来。——竟无人留意雪究竟是何时停的。

更多的东西被雪掩盖。

只剩下白。

这里是雪の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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