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篮球（续）

        许久以来，早有心作此文。期间亦偶尔写些与篮球相关短文，抒突起之激情，发一时之感受，但总归未曾说透。适逢今年暑假，闲暇甚多，连日打球，爽之极也，遂作此文，昭我爱球之心。

        我乃七零后，生长于偏僻村落，当时经济尚不发达，生活无非温饱，文体活动极为贫乏。我上初中时，始知有篮球此物。但因身高所限，班级最矮，不足一米五零，加之生性绵柔，不喜运动，故从未接触。其他同学偶有玩耍，亦不过夺球飞奔，胡扔一气。课余时间，或遇年轻老师投篮，便于旁边观之，看球进则欢呼声起。偶尔球落身旁，急忙捡起掷还老师，趁机摸摸篮球，已经感觉荣幸之至且无比快乐。

        我上高中时，才真正接触篮球。且同学中不乏球技精湛者，令我佩服不已。每至课余，球场上人员爆满，有打球者，更多观球者。观之时久，不觉手痒，便于旁边篮架练习一二。偶得中，甚欣喜，自封神射。我自幼读书，对古代神箭手赞赏有加心向往之，而今我于篮球上获得射杀机会，自然要多加练习，以期场上大显身手。故时常默默进行投篮训练。

        其实高中时代，大多数人如我一般，首次接触篮球，便涌起无限乐趣。而学校人多场少，且常被高手占据。如我等初学之辈，往往一球场上数十人胡乱拼杀，球来回飞传，人大呼小叫。尘土飞扬之中，脸上泥流条条，也是乐趣无穷矣。

        犹记当时，班级之间球赛众多，而我人矮力薄，技浅术陋，从无上场机会，只于场边呐喊助威。还曾记得，教师之间亦常有球赛，我们数学老师，年届五旬，身材矮小，通体精瘦，却投球甚准。众皆戏言：此乃掌握抛物线之精髓也。

        或因常常运动之故，我身高大幅提升，至高中毕业时，已接近一米八零。九六年考入师专地理系。系小人寡，男生更少，故我虽球技拙劣，亦能忝居系队之列，参加学校一年一度篮球赛。但上场时间不多，极少得分。

        师专两年，个人球技虽无提升，团队合作亦无进步，但我与篮球关系已发生质变。我已将其视作一生挚友，决不相弃。甚至于烈日之下，寒风之中，经常可见独我与篮球共处场上。当我欣喜之时，悲伤之时，痛快之时，愁闷之时，宣泄之时，压抑之时，皆由篮球陪伴。坦言之，师专于我打球生涯之地位，恰如贵州龙场之于阳明先生心学之作用。而且，师专毕竟算是高校，球场为水泥场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水泥球场只能是我无法企及之奢望。

        一九九八年，我师专毕业，分配至一农村初中任教。虽打球时间更为充裕，而打球条件甚为简陋：且不说土场平与不平，单是场上石蛋儿遍布，扫去一层又露一层，就足够让人扫兴，加上篮板篮圈由村里木匠铁匠纯手工制作，篮球由市区友好学校赞助，破旧漏气，补丁罗列。而且学校里男教师少，爱好打球者更少，初中学生又无法培养共玩。饶是如此，我对篮球热情未减分毫，反正我已习惯与球独练。而今我投射精准，鲜逢敌手，或与此时勤奋练习有关。

        未过几年，陆续有青年教师分配而来，其中有爱好打球者。尤其国鹏、红海二人到来后，已经可以分班对抗。

        篮球毕竟集体运动，还是人多乐趣才多。尤其国鹏于篮球方面所知更多，整体提升我等水平。想当年，土场之上，一群青年纵横驰骋，挥汗如雨，虽尘土飞扬亦乐此不疲，享受篮球带来之欢趣。而今想来，当是一生之中至乐之时。一大帮年轻人，无忧无虑，有滋有味。年纪尚轻，并不觉生活压力之重。精力旺盛，亦不知疲倦劳累为何物。几乎每天下午，皆在球场酣斗。出一身透汗，换十分舒爽。打球之后，再与弟兄们一起开怀畅饮，何其快活。我很庆幸，这段美好时光有篮球相伴，比起那些将青春埋葬于酒桌牌场之人，强过千倍百倍。

        喜欢打球，自然喜欢看NBA。苦于所居偏僻，并无有线电视看体育频道。想方设法购置卫星接受仪器，满足观赏需要。那几年，一看比赛，便浑身血脉喷张，充满力量。多次幻想自己也能成为英雄主宰比赛。其实，我果真有此表现：某年，教育系统篮球赛，乡镇组队参与。对手为传统强队，我们自知无取胜可能。果然半场不到，已落后22分。须知个别球队，全场得分尚不足此数。然而我并不甘心，中场休息时鼓励队友，打出气势，不可丧失斗志。制定战术，做好防守反击。下半场，我们准确对位，阻碍对方进攻。得球之后，我迅速快下，对方形成有效防守之前，我已完成投射。每一回合，弹无虚发，胜利已不可阻挡，最后完成惊天逆转，战胜对手，创造历史。此役获胜，团队合作三军用命自是根本保证，而我投射精准亦当功不可没。

        平日打球多是半场对抗，15分制，我自是主要得分手，且屡屡扮演关键先生，执行最后一投。某局比赛，双方厮杀至13平，生死时刻需要我挺身而出主宰球场，我目光里充满自信，早已将剧情心中写就。但见我从左向右横向起步运球，至罚球线处急停，后撤，起跳，出手，同时嘴里喊出：the  shot（凡如我这般年龄之热爱篮球者，必然知此典故），球应声入网，完成绝杀。the shot，致敬篮球之神乔丹。

        还有一事：某日，球赛后，稍息片刻，一人提议比拼罚球。我先放豪言：必无出我右者。众人依次罚球，不料有一兄弟发挥极佳，居然十罚九中，众人纷纷视我而笑，以为我此番必然打脸矣。我心亦惴惴然，略略平复心神，稳步走上罚球线，视筐，扬手，出球，应声入网。十次投射，无一偏差。先前大话未曾落空，神投之誉，岂是浪得虚名。

        某年，安阳体彩中心赞助举办投篮比赛，我发挥稍欠，仅获亚军，喜提奖金400元，大喜过望，须知我当时每月工资尚不足此数。

      几年光阴，倏忽而逝。人间百般苦，生活饶过谁？打球人越来越少，惟余我心有执念。为打球，不惜于放学后再骑摩托车奔赴十几里外其他学校。于此又结识一班热爱篮球且球技高超弟兄。尤其得永昌指点，使我大有提高。其背运突破甚为犀利，我专心模仿亦算有模有样。后来我用此招与学生打球时，被称之“大绝”。从那时起，认识到除跳投入网外，突破上篮亦是享受。于是后来还曾练习换手反向，滞空拉杆，打板空接等动作，其实花里胡哨，不过博人一笑，并无实战意义。但也使我单调乏味投篮训练，增加些许趣味。

        后来工作调动，至高中任教。爱好打球者甚多，氛围甚好，且学生水平亦能相与匹敌，此乃又一段篮球美好时光，我又拥有许多高光时刻。

        毕竟岁月不饶人，年纪愈大，筋骨渐弱，欲求满场飞奔已不可能。体力尚可，惟膝盖难以支撑。尤其水泥球场，质地坚硬，损膝严重。往往打球次日，膝盖疼痛不可受力，下楼时亦一阶一顿，必须缓解两天方得正常。虽如此，爱球之心不减分毫，打球之数并未减少。并与兄弟们组队参加安阳市乙级联赛。周末和暑假时候，场次更多。市内众多中小学、市政府、总工会、党校、居民小区，凡有球场之处，皆有我等打球身影。

        球场之上，既与中学生分班对抗，也亦和小青年接手过招，输赢并非目的，充分享受快乐。虽偶有言语争辩，皆能相互礼让。由于人多场少，常需分四五班轮番上阵，即使候场之时，观摩对手，探讨战术，也有无尽快乐。尤其看到高手表现，内心表示折服。偶有精彩进球，引得阵阵欢呼。

        因为打球，结识许多球友，亲如兄弟一般。曾听一句广告语，将篮球与兄弟两词组合一起，当为所有爱好篮球者心声。有时为打一球可以驱车几十公里，因为那已不仅仅是为一场球，更是为弟兄们可以在一起，一起享受篮球至上快乐。

        数日前看到一视频，我非常激动又大为感慨，里面讲述一支元老篮球队，六十岁才能入队，大多七八十岁，最大队员91岁，他们依然能够跳投上篮。他们依然在享受篮球。要痴迷篮球到何种地步，才使他们如此高龄依然球场驰骋。面对他们，我心生无限羡慕，真想永远与篮球相伴，于球场飞奔。

        啰嗦千言，尤觉未曾说透。果然是：言有尽时，意无穷处。其实归根结底无非想和弟兄们好好打球，多多打球。享受打球，享受快乐。兄弟，该我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