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溪潋滟祖屋几间春常在,头角峥嵘椿龄无尽福自来。”
腊月二十六,祖屋落成老兄七旬双喜临门。红灯下、烛光中,是一张张写满幸福的笑脸。
母亲嫁到湖头七十年,没住过新房子;二0一九年拆除老屋,哥嫂一直借住在别人家。祖屋落成,百年盛事。
我们家祖上是有房子的。
湖头屋场中心位置,槽门进来的“新屋里”“洋屋里”两个大四合院是曾祖最得意的作品。“新屋里”有四个天井,五个大厅,两个藻厅,有包括碓屋塘屋等大大小小三十几间房子。墙体由三合土夯筑而成,天井、下水道均由窑砖铺设。曾祖膝下五子十二孙,人丁兴旺。五子:阶藩、思垣、邦屏、宗翰、德维。十二孙:英明、雄明、豪明、杰明、俊明、月明、新明、昭明、秦明、崇明、日明、霞明。子女一天天长大,结婚生子,偌大的四合院日渐拥挤。曾祖又斥巨资,由长房介藩公主持,由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宗翰公设计,在四合院西边的花园里修建了一幢日式房子。该房子灰瓦白墙,四方屋檐,两侧吊楼,风格与四合院迥然不同,时人称之为“洋屋里”。
我没见过老屋的原貌,父亲也从没有给我们讲过有关老屋的故事,我只能从老四合院的占地面积、精巧的布局、斑驳的围墙及大门的石质构件想象出昔日的繁华。
曾听母亲说,二伯母颜氏从万新桥嫁过来的时候,妆奁丰厚,甚是风光,单铜火锅就有三十六个。
《皇考唐农公墓记》载:“皇考寿终于己巳季夏……逾年,家遭秦火,奉母城居凡十一年。越己卯,萑苻敉平,携眷归来,兴土木,复旧居……”即一九三0年,老屋毁于战火;一九三九年,逃难回来的祖父们开始修缮老屋。听母亲说:老屋曾荒成了草坪,杂木树都有碗口粗细。直到一九四六年,父母订婚,爷爷才重修了属于他的那几间房子,给父母做婚房。
在那个特殊时期,战火平息后修葺一新的房子全部充了公,偌大一个家,四分五裂:堂伯父一家寄身在“谭氏宗祠”;二伯父子先后病死在“大塘福社”,只有我老实巴交的父亲搭上人母亲的全部陪嫁才有幸在老四合院里分得两间正屋半间猪栏屋。
从此,“新屋里”“洋屋里”两大四合院成了两个大杂院。同一屋檐下,二十多户,近百号人,杂乱不堪,鸡犬不宁。
湖头是一个大屋场,典型的地少人多,寸土寸金。如果不是往外发展,屋场内建房难于上青天。一九七九年,父母想方设法在老四合院里邻居手上回购了两间房,解决了哥哥结婚的燃眉之急。两年后,父母以房换房又在老四合院里回购了几间房,与原来的两间连成一体。
我们姊妹兄弟六人先后在这里出生,两个姐姐和小妹在这出嫁,二哥在这夭折,大哥在这娶妻生子……
包产到户后,看着邻居们纷纷住上了新房子,父母和身为砖匠的老哥也有了一个小目标。
不幸的是,一九九0年八月年仅花甲的父亲因突发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们。一九九八年老哥在一家私人煤窑上遭遇矿难,落下残疾。
二0一八年元宵节,八十八岁的母亲也永远离开了我们。母亲出殡时,电闪雷鸣,凄风冷雨。
山河共泣,天地同悲。母亲是带着不舍和遗憾走的。
在她写给我女儿的遗书里,我含泪读到了这样的文字:“现在家里光景不好,以后就全靠你与哥哥嫂子齐心合力撑起我的门户,千万不要倒了。这样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清明节回老家给父母扫墓,身患重病的铁才堂兄拉着我说:“你们兄弟俩要争口气,早日把房子建起来,免得屋场里的人讲闲话。”
二0一九年,老哥与侄子拆掉了那几间老房子,开启了造房模式。
二0二一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奠基;四月二十八日砌大方脚;五月初三圈梁;六月十七日开始砌墙;农历九月二十日吉时,新房上梁!
二0二三年腊月十七新屋竖大门,二十日进火,二十六日大宴宾客。
是日,入赘刘府的亡兄托梦嘱咐大嫂把我伯父的遗像送回了湖头,幼年随母下堂至莲花坐车就呕三十几年没回过老家的堂姐终于回家了……
“喜拂琴书得所至,虔迎考妣有家归。”终于可以体会到三十五年前堂伯父第一次给自家新居写对联时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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