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

法官大人，这不是贿赂。绝不是。这只是一点点小的心意，跟案子没有关系。别啊，您先听我讲完。

我知道您是公平正义的人，不会偏袒任何人，但是您听我讲完，这些话在出庭作证时我也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好，半个小时。没人看见我来了。

我还是害怕啊，怕有些人会滥用权势。我知道您不会。可是我还是想提前来跟您讲清楚，我怕在法庭上我说不明白。你们家装修真漂亮啊，这个天花板真好看。

我那儿子从小就离不开我们，从小学到初中就没让他住过校。对，是叫段小明。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他去年九月来这个高中上学，没办法，这个高中最好啊。我怕他适应不了高中生活，怎么可能让他住宿舍，八个人呐，你想想怎么住？万一有人打呼噜呢，我这孩子还特爱干净。

您有上高中的孩子的话，就知道了。什么，在哪儿？也是这个高中？哦，那孩子跟孩子不一样，您孩子独立性强，省心。得，反正我去陪读了。托我一个朋友找的房子，价钱也合适，谁能想到。哎，早知道我把四周的邻居都打听清楚，谁能想到？就算我家再穷，也不能租一楼上有小孩的房子。对，是那个五年级的小孩。

我刚搬去那儿的时候，顺顺利利的，什么都不缺。屋子人家打扫干净了，这栋楼刚刚建好，什么都是新的。早上我起来做饭，白天我就在租的房子里办公，晚上给儿子蒸两个鸡蛋。多好。救命。

那天中午，我儿子睡午觉。我也躺在我自己的屋里。我在想晚上该做什么饭，因为家里的菜只剩下一样了，可是这一样又有很多种做法，比方说茄子吧，可以做成红烧茄子、鱼香茄子、家常茄子、酱茄子、’蒸茄子、肉末茄子、糖醋茄子、油焖茄子、家常烧茄子、煎酿茄子、炒茄子、蒜泥茄子……然后呢？什么然后，噢，然后我听见像是炸锅的声音，又像熬汤溢出来的声音。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想想我现在也没在做饭啊。

随后又来一声，砰，我明白了，这是天花板顶上的声音。我正想楼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听见楼上有人穿着拖鞋跑来跑去。说不定是谁得了急病，或者别的不得不着急的事儿。

“妈！”我听见谁在大喊。是小明在叫我。咋啦。我走过去。打开门。

“吵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梦见我被综合办老师扇了一巴掌。”他皱着眉头。

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先睡着，我回头上去问问。他躺下来继续睡觉了。

刚回到我自己的屋，我听见“咚”，一声闷响，这是胳膊肘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而且隔着一层羽绒服。我很清楚，因为上回我拖完地我儿子就这么摔了一跤。

哎，当时我就想，完了，小明中午是睡不好了。我睡不好没关系，他睡不好，下午可怎么上课啊。要是上课睡觉了被扣分了，咋办啊。就算强忍着瞌睡，那也学不进去多少东西啊。您说是不是。

那天中午，小明走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我站在窗边往外看，他尽是走在墙的影子里，他还想在路上睡一会儿呢。我多心疼啊。

您看，这是不是合情合理，我当天下午就上去，敲了敲楼上那户人家的门。我在门口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什么？我打算关心一下他家今天中午谁得了急病。

我敲了三下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这么等了两分钟，期间我听见里面有人在喊“你去开门。”“不，你去开门”我想这家人真怪。我想把他家的门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