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的世界

舞姬融入了古树之中。

她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博大。她被巨大的信息流横穿而过，意识一瞬间溃散，星星点点地游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意识才慢慢聚集。

不过，她还不能思考，只能感知到大量的画面和嗡嗡的声响。她那分散的意识在平行的接纳不同的信息。

这时，她稍微有了一点主动权，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意识聚集起来。这让她崩溃疯狂，她想阻止这些信息，却无能为力。

她没有办法不听，更没有办法闭起眼睛，因为这一切都不来源于外界，况且她早就失去了有形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切才慢慢平静下来。

原本飞速的信息流，放缓了速度。原本模糊的画面也慢慢清晰起来。

她原本的世界如此渺小。二十几年的生活里，也不过只有几帧单调而重复的画面。

如今，她看到的一切都如此新鲜，她从抗拒转为惊奇，最后被深深吸引。

她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事物。她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一下子暴露在丰富多变的现实世界。除了转动眼珠，努力去看以外，只剩下哭喊和睡意。

她虽然只能看，也无法真正理解，但却能产生情绪的共鸣，悲伤的，快乐的，期待的，失望的。

慢慢地，画面停了下来，声音也清晰起来。除非她愿意，否则画面不再自己移动。她可以定格在一个画面长久地凝视。

慢慢地，她能够读懂每一帧所表示的内容了，更期待下一帧所带来的变化。

在这段时间里，她沉浸在无数次的悲欢离合中。可惜，她想哭，却没有泪水，想笑，却无法牵动嘴角。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可以移动了，虽然还没有身体的轮廓。

她开始探索古树的世界，想寻找出口，可是这里似乎无边无际，她不停地游走，却永远到不了边界。而且发现自己不能离开原本的位置太久，这会让她变得虚弱而缓慢。

她无数次的尝试，又无数次地回到原地，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在探索的过程中也有一些意外发现。

如今，她已经用一种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为这棵树建立了空间体系，知道去哪里找自己想看的东西，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看。

一道光

如今，她多数时候待在最初进入的地方。然而，不知何时这里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光束。她观察良久，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更想不起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犹豫了良久，她决定走进去看看，毕竟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这光束仿佛是一个屏障，她无数次被弹了出来。原本她有一些气馁，可是想到这里也许是古树秘密的所在，就又打起精神。

不知经过多少次的尝试，她终于冲进了这个屏障，她感到很意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什么。是方向，是力度还是时间？片刻的迟疑后，她开始观察里面的空间。

在光束外，她曾试图测量它的大小，走进来方知，一切又是徒劳。光束内与光束外一样的宏大没有边界。它虽然是一个巨大的圆环，但只要你不停地往前走，它就会不停地变大，而当你环形行走时，它就静止下来。在垂直方向上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都没有边界。

她走到圆环处，停了下来。却发现这圆环居然是一排排书架。她知道书的存在，却从未读过。好奇地拿了几本翻看，完全看不懂。幸好有一些书是有图像的，树木山川，飞禽走兽，她看得兴味盎然。

她一本又一本地寻找图画。隐约中想要找到她所在的世界，她很想知道曾经的自己是谁，住在哪里。

这时，有一本书的画面让她感到非常熟悉，里面的服饰跟她所穿得很接近，她不停地扩大这里的边界，发现了越来越多内容近似的书。

不过她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笔画。看的画面越多，就越感到烦躁。她不满足于只是观看画面，她想了解得更多。

她突然不想再待在这个光束里，她感到透不过气来，仿佛被关进了囚笼。她决定走出去，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新的世界

原本很难进入的光束，如今走出去却非常简单。不出意外，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再进入。

不过让她惊喜的是，这个空间里的所有画面都焕然一新了。那些她在书中看到的，一个又一个地活了过来。她贪婪地游荡在这些画面和声音之中，雨声，树叶声，鸟鸣声还有她熟悉的语言。

她不停地寻找，想找到古树的所在，或者任何与她的生活相连的画面。

遗憾的是，她没有找到古树，也没有找到自己，更没找到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也许因为她们实在太渺小了吧，她悲伤地想。

不过有些画面还是让她感到熟悉的。比如曼妙的舞姬，华丽的宫殿，还有高高在上的人。没来由的悲伤汹涌而来，她自暴自弃地瘫在原地，没有了任何行动的动力。

然而那些原本看不懂的笔画却突然出现了，她呆望着这些笔画，脑海中居然形成了新的画面。她惊讶地意识到，她好像可以理解这些文字了。

她决定要再次回到光束中，这一次她应该可以找到古树的秘密和一切问题的答案。

后记

这是一篇承袭《古树与舞姬》的小短篇，这个系列算是一个自由发挥的脑洞吧。原本并没有想延续着写下去，但又很喜欢古树与舞姬这两个形象，我喜欢带有一点中国传统色彩的角色和氛围，那让我感觉熟悉而亲切，但我对传统的故事模式并不是太感冒，我更喜欢广义的自然观。在写这个短篇的时候，我脑海里纠缠着阿凡达中的生命之树，博尔赫斯的《通天塔图书馆》还有阿西莫夫的《永恒的终结》。我好像想写一个科幻，但又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