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的因缘,是那般的不可思议。
记得,每年回老家,都会一个人在房间,静静地翻看着那些童年时代的照片,为数不多的照片都已泛黄了,边角好似有烧灼的痕迹,残缺斑驳,却依旧很美。
有那么一张照片,能在脑海里完完全全的想象的出来,或许想象并不贴切,就犹如投影般的呈现在脑中,清晰如在眼前。
在自家门前,母亲一手牵着我,微弯着腰,双眼紧张地注视着我,另一手护在我的身侧,小心翼翼地生怕我摔了。
而我,一手紧抓着母亲的手,摇摇晃晃的,正试图迈开步子,向前走。
那一瞬间的画面,终生难忘。
牵着母亲的手,小小的身板,渐渐长大了。
细看母亲的眼角,逐渐多了些时光的痕迹,时不时会在发间,发现一两根白发,是那样的刺眼,好似尖针点点刺在我的心头,疼的竟发不出声。
带着两个孩子,母亲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再没有轻松了吧。
哥哥和我,两个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从身上割下的肉,我们都是她的心头肉,为了我们,她操碎了心。
尤其是我,年幼时候,为我,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出生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在,而我却无法想起,它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触摸不到。
很多事情,都是曾祖告诉我的,曾祖说了很多,包括父母的婚姻,我很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或是我不知的,或是连我自己都不能记忆起的。
有时候真的不能不惊叹,九十又一的曾祖,怎能记得住那么多事情呢。
其中一件事,曾祖在许多年,对我说起了。
母亲怀孕时,一家人都以为,母亲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虽然肚子确实比一般怀一个孩子的女人大了些,但也没有往是怀的是两个孩子的方向去考虑。
出生那天,尽管,哥哥已经降生了,而母亲的肚子却不见减小多少。
这时,母亲对守在一旁的姑婆说:“姑姑,肚子好像还有一个!”,今年过年时,再听姑婆说起来当时情况,仍然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她当时的惊讶程度。
就在那之后的不久。
我降生了。
小小的身体,紧闭着双眼,呼吸孱弱,通体好似没有热量,生命迹象微弱。
这就我,刚出生时的我。
母亲看到我的时候,那悬起的心,应该就没有再也放下过了吧。
出生后的许多年,身体孱弱,不知是否,可以说是体弱多病。每年母亲都会带着我去找一个老婆婆,老婆婆会往我的嘴里,喂一些黑色的粉末,苦涩难咽,眼泪都不自主地流了出来。
母亲在一旁,安慰着我,平复着我的心情,看着她,我竟不觉得嘴中苦涩了。
这么多年了,我已记不清到底去了多少次,母亲应该还记得吧,因为每次都是她陪着去。
有些事情,再和母亲谈起时,母亲也会发出诧异的声音,反问我,竟然记得那么小的事情。
比如,一九九八年,新家正在建设中,住在叔公家,二楼靠后面的房间(二楼就只有两间房),房间不大,进门左侧摆着一张大木床,床尾有一个木质书架,上面满摆着各种书籍,是姑姑和叔叔的书。
一扇窗,靠着墙里边,另有一扇“门”对着床,说是门,其实是类似门的窗,围着木质的横栏,门上,有大小相同的两片雕花玻璃。
这些,随足以让母亲吃惊诧异,但真正的是,在床侧的木板里镶嵌着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艘船,船体通白,美轮美奂。
记得,在床铺上,盯着那艘白色的大船,看了好久,好久,好久...
把它深深刻在了脑海之中。
母亲后来告诉我,那艘船就是十多年前,海岛的客船。
家乡是一座岛屿,每到台风季节,总是我最怕的时候,那摇晃不停,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的窗户,让我心头总是不安,仿佛会在下一刻,败在台风之手。
然,许多年过去,它们仍坚毅不催,守护着,我心灵的港湾。
每晚,都是母亲轻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我入睡,桌上的烛光里,母亲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丽。
善妒的岁月,应该就在那时起,嫉妒起了她那无与伦比的美丽。
才会在其脸上留在痕迹,试图掩盖她的美,可,它永远不知道的是,在我心里永远最美,没有谁可以代替,没有任何人可以。
时间宛如一只大手,不断地推着我成长,将我逐渐推离母亲的身旁。
少年时期,就不常在母亲身旁了,在外求学,高中毕业后,更是如此,离家愈来愈远,和母亲聚少离多。
那份想念,如今细细品来,也让我不觉泪湿眼角,在还来不及取下眼镜擦拭时,泪已划过脸颊,滴落在衣上。
二零零四年至今,十二年了,屈指可数的重逢相聚,那短暂的时光,总让我倍感慰藉,能陪在母亲身旁,真的好幸福。
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无数的平凡人之一,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无数的伟大母亲之一。
要写我的母亲是写不完的。
我长大了,母亲却老了。
在时空无常的流变里,我时常会想起母亲脸上突然绽放的光泽,想起在这广大的人间,我唯一的母亲。
愿时光走的慢一些,让我能好好陪着她慢慢老去,让她快乐幸福。
母亲,
母亲节快乐。
蒋志雄
丙申年 癸巳月 庚寅日(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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