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中考前做语文阅读时,曾读过这样一篇阅读,大意是讲一位少女苦苦暗恋一位男生,但因自身平平无奇而只敢缩于一隅默默仰望。一日忽传出她作文获全国奖,红榜张贴处人头攒动,少女于人群中看见少年含笑相望,鼓足勇气朝他走去,欣喜之余鼻尖忽传来一阵狐臭。暗恋遂卒,全文终。
当时读到只觉得好笑与不可思议,看起来美丽青涩的暗恋被狐臭一击即溃,着实令人懊恼。后来想想,换做是我,大概也只会掩鼻逃走,无论面前的翩翩少年如何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没办法,谁叫嗅觉是无法强迫的一种东西。
鼻子大概是五官中最娇气的了。有不堪入目之物时可闭眼,有不堪入耳之声可掩耳,有不堪下口之物可拒食,唯独面对不堪入鼻的气味时,我们无法逃避,强行憋气只会把自己闷死。气味分子无孔不入,引发身体机能的连锁反应。香则沁人心脾,臭则让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看来古人所谓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者,要么是定力非凡,要么就是嗅觉系统已经被攻击瘫痪了。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体味也可以看成一个人的外在名牌。体味实是最野蛮无理的不速之客,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它都会不由分说地钻入你的鼻腔,强迫你寻认它。我以为,保持身体清洁无异味,是对自己也是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想想,一人站定在你面前,还未开口介绍自己,远远地你就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怡人心脾倒也罢了,若不堪入鼻,对那个人的印象首先就要减掉三成好感。
每每出门都会先留心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味,怕的就是如当年那篇阅读中的少年一样,站到人前风度尽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本人只对香气嗅觉灵敏,对臭味却十分迟钝。初中晨跑路过农田,有机肥的味道可是十足的“天然”,众人皆掩鼻怪叫作鸟兽散,唯我一人面不改色。不是我定力非凡,实是等我反应过来有臭味时,我们已经跑远了。高中时有过一位前桌,我们曾笑称他是“沼气发电厂”。每当他开始“工作”,周围人都叫苦不迭。我也故作嫌弃之状掩鼻,其实我没怎么闻到。他人皱眉躲避而我“独善其身”,不亦快哉!
我对于香味的痴迷是旁人有目共睹的。四月时为了追寻校园内浮动的那股甜而不腻、浓而不重的花香,我数次绿地探幽,终于查明那是芒果花香。兴奋地与旁人分享,他们只觉得诧异,置之一哂罢了。也不怪他们觉得我奇怪,毕竟有谁一下课就像条狗一样耸着鼻子四处寻觅,只为了一股他们根本就没闻到的花香呢?
五月的时候,在厦门鼓浪屿邂逅了气味博物馆,在众多贴着各类标签的细口瓶中得到十二分的餍足。其中我最爱的是“小苍兰”和“花梨木”,没想到一回来哥哥就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人生第一支香水,正是祖马龙的英国梨与小苍兰。我如获珍宝,然我以为美者人未必尽美,有人觉得它前调酸涩苦重。但其实它中后调转为清甜旷远,酸中带甜,涩里含柔,立体感层次感分明而奇妙,令人无限沉溺。
有一部电影叫《闻香识女人》,我以为人亦如香。外表锋芒毕露者未必没有一颗温柔沉静的心,内里苦涩阴暗的人也可能表现得浓烈甜蜜。只有真正走近一个人,才能从或酸涩或清雅的外表里层层剥离出他的内心。又或者,你这一款香,刚刚好就对准了某个人的胃口,一见钟情的强烈吸引,未尝不是没可能。
所谓嗅觉,其实隐藏了一个人最隐秘的偏好和潜意识。就像我从来都闻不到榴莲的臭味,而我妹视之如洪水猛兽,就像从小体质不好的我如今对医院的消毒水味有着偏执的喜好,就像我特别钟爱小甘菊盒装护手霜,只是因为它像极了我记忆里小时候妈妈的味道。
我们忘记的,鼻子都替我们记着,我们极力掩藏的爱与恨,鼻子一瞬之间就能替我们表态。你可能说不出乡愁的滋味,但你一定记得家乡那碗捞面四溢的葱香;你可能早已忘记了年少所爱之人,但你某一瞬间会记起那个少年白衬衫上好闻的肥皂味;你可能已经忘了童年里妈妈的身影,但你无法忘怀每晚放学家里飘出的菜香。我们跨越了万水千山,识遍人生百味,鼻子是我们人生旅途里最忠实的记录者,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没有背叛,同时它也在我们被世俗烟火呛得泪流满面时,用记忆深处无法复制的味道提醒我们,不忘初心。
闭上眼睛,去闻雨后校园小径上绿叶零落的鲜嫩味道,去感受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身上浅浅淡淡的味道,去记忆妈妈身上十几年如一日的家的味道。这些我们以为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最终都会沉淀成生命里或轻或重的纹路,等待我们沿着时光之河溯流而上摸索探寻,感悟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从而无限感念当下美好的一切。
如果不能用心热爱生活的话,那就用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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