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实说,这样穿真的好吗?”美惠站在镜子前不停的左右摇摆着上身,她的双手插在两侧的腰部,身上穿的是春秋款蕾丝洋装半身连衣裙,淡紫色跟她的皮肤很相配,微长的头发被束在脑后。虽说年过四十但她的身材还算不错没有臃肿也没有太过纤细。
“妈妈平时就该这样穿,是吧,哥。”米娜看着镜子前的母亲,脸上的尽显雀跃。
米娜的哥哥李平昌斜靠在沙发上,他落在母亲身上的目光有些飘忽,显然没有注意到米娜刚刚的话语。
“哥,你在听吗?”米娜有些生气的嘟起嘴巴。
“快带妈妈去做头发吧,不然来不及了。”李平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
米娜带着美惠去了隔壁的化妆间,发型师是位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一头披肩发,很瘦,目光锐利而又深邃,米娜觉得一般很酷的发型师做出来的头发一定也很不错,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第一次用男性发型师做头发会很别扭但美惠还是强忍着,当她看到镜子里仿佛年轻了十岁的自己时她眼中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最后一步是化妆,淡紫色的洋装配上长卷发,化妆师给她上的妆容没有太过妖娆也不失优雅。
“看吧,就说我的妈妈是个大美女呢。”米娜一边看着妈妈说道,最后忍不住掏出手机跟母亲一起合了影,最后还忍不住叫上那个看着很酷的发型师,当然一脸不耐烦的李平昌也被拖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刚好是晚上七点十五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足够从这里到金都大酒店了。李平昌去地下车库驱车等待美惠跟米娜下来的时候他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拿出黑色的智能手机,打开微信里面刚好有未读信息,他看了一下嘴角微微的上扬。
美惠到达金都大酒店时刚好七点三十分,她向前台的接待小姐报出了姓名以后回头看了看驻足在酒店门口兄妹两人,两人朝她做出了加油的姿势。
妈妈人生的转折点,这是妈妈未来所要经历的只有幸福的人生,这是在决定来酒店跟那个人共进晚餐之前米娜一直在说的话,所以她想她也该试着过过自己的人生了。
2.
接到命案报警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周海从警局回来后在小区外的平价餐厅吃过晚饭还没有走进小区就接到同事小李的电话。
“头儿,有命案……”小李把案件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告诉了周海命案地点。
挂断电话周海看了看小区方向,已经有几天没有回自己的住所了,好不容易忙完手头的案件心里想着总算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出餐厅。
命案发生地是在接近城郊的一处烂尾楼内,那里本来开发区,工程也已经进行了一半,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停工以后便废弃了。自然也成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居所。
周海赶到那儿的时候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人并不多,因为地处城郊又是废弃的开发区旁边并没有居民,只有几个在这里栖身的流浪汉。
命案发生在四楼,周海朝警戒线旁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并朝案发地点走去。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身高180厘米左右,身穿深灰色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破旧的运动鞋。
死者正面朝上呈大字型,面部偏侧朝西,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死者胸口插着一把灰色普通军刀,这种到市面上很多,一般器具店都可以买到,死者灰色毛衣上沾满血迹,血液干枯变成深褐色。
“一刀闭命,无论位置力道都恰到好处,正中心脏位置。”周海戴上手套半蹲在死者旁边说道。
“是谁报的案?”周海一边观察着死者一边问在旁边忙碌的小李。
“是一个住在这里的流浪汉,平时大都在二楼或一楼睡但今天因为要到楼顶在经过四楼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死亡时间大约在20到22个小时左右。”
死者面部僵硬,尸斑呈褐色。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确认因为身上没有可以确认身份的东西,目前只能靠DNA鉴定才能确认死者身份。这里属于第一作案现场。周围也没有搏斗的痕迹,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小李把目前所收集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汇报。
在对案发现场做了仔细勘察之后法医将被害人尸体抬回解剖室。
目击者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就目击者所说当天晚上七点左右,也就是三月十六号七点左右他像往常一样打算在二楼过夜,但是觉得时间还早就打算上楼看看,因为平时有到楼顶吹风的习惯所以打算到楼顶,到经过四楼的时候目光好像瞟到了什么东西,因为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浪人偶尔会来这里住,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哪个醉汉喝酒之后躺在那里但走近之后才发现是一个死人,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选择了立刻报警。
周海问以前是否看到过死者但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周海跟小李也询问了经常在这里栖身的流浪人,但都没有人见过死者。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财物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
命案发生后的第二天经过DNA数据库的对比查明了死者身份。
死者名叫张建达,男,四十九岁,原籍:山东省济南市辽县。无业,十年前因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服刑七年零一个月之后被提前释放。两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致他人残废而再次入狱,在狱中依然表现良好。一个月之前刑满释放。
周海一边看着手里的档案一边思索着,山东——云南,两个不同方向的地方,档案显示张建达服刑的监狱是在辽县,可是有什么事让他刑满之后马上赶到云南而且被杀害?
周海从办公桌上拿起烟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簿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3.
阳台上的满天星开得正盛,李美惠拿着手持喷壶小心翼翼的喷洒着水,那是几天前朱盈森送给她的。看着花她不禁想起前天天晚上跟朱盈森共进晚餐的事情。
认识朱盈森是在三年前了,因为临时有事李美惠到李平昌刚就职的投资公司找李平昌。在搭乘电梯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朱盈森,朱盈森是恒丰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五十一岁,妻子去世后跟女儿独自生活,当然这些是后来李平昌告诉她的。
李美惠觉得那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值得记住。然而两人还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碰了几次面渐渐的并熟络了起来。在李美惠眼里朱盈森很体贴又很幽默,也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在朱盈森眼里李美惠风韵犹存,又温柔体贴。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几次接触后朱盈森对李美惠展开了追求,李美惠起初是拒绝的,偶尔几次见面也是背着李平昌跟李米娜,她觉得她不应该对朱盈森有非分之想,这段晚年恋情也会很快就胎死腹中,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让美惠始料未及,她不清楚平昌跟米娜是怎么知道朱盈森在追求她的,但是两个孩子很难得的达成了一致意见,毫不犹豫的让李美惠接受朱盈森的追求。
前天晚上平昌跟米娜将她送到了金都大酒店,光看酒店内的装潢就已经为它的奢华成都而惊讶了。李美惠叫不出她们所吃的食物的菜名,她只记得很好吃,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在晚餐结束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李美惠小声的埋怨朱盈森不应该这么破费到这么豪华的酒店来用餐,她还说下次想要一起共进晚餐那么就到她家里来,她为他做,虽然会很粗糙但她保证她会很用心的去做。
朱盈森当时在电梯里激动的握住李美惠的手,一边不停的点头一边说“一定,一定。”
美惠还沉浸在幸福的回忆当中,这时门口响起了门铃声,她放下迷你手喷壶朝门口走去,她透过猫眼朝再看去,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美惠把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然后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打扰了,请问是李美惠女士家吗?”对方站直身子问道。
李美惠上下打量着对方,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国字脸,留着平头,眉毛很浓密,鼻梁很高,下巴上的胡子很扎眼,一身休闲打扮,左右拿着一个公事包。声音有些低沉。
“您是哪位?”李美惠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疑惑的表情。
“我是市刑警队的,我叫周海,打扰了。”周海从公事包里证件递给李美惠。
她仔细的查看着,确认了证件上照片上的人就是本人以后将证件递给周海,她拉开门,侧开身子让周海进来。
玄幻处有替换拖鞋,美惠从鞋柜上取了一次性拖鞋给周海,周海小心的道谢后穿上。
周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之后美惠问了他要喝水或饮料,但周海谢绝了。美惠只好在周海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您特意来有什么事吗?”周海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口时李美惠问道。
“请问您先生最近有跟你联络吗?”
“我先生?”美惠疑惑不解的问。
“是的。”
“可是我先生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您怎么会这么问?”
“去……去世了?”周海一头雾水,他在辽县得到的资料显示张建达的妻子是李美惠,而就找到李美惠现居住地也颇费了些周折。
周海从公事包里取出张建达的照片递给李美惠。
“照片上的人是您先生吗?”
“阿,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李美惠仔细的看着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凌乱而且显得稍长,身穿休闲服,有些破旧,目光散荡的看着某个方向。
“完全不认识的人?”周海更加的觉得疑惑了。这怎么可能?
“那么方便把您先生的照片给我看一下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先生生前几乎不拍照,所以没有我先生的照片。”
“没有吗?一张都没有?”
“确实。”
“那么请问您先生的生前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这时玄关处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周海跟李美惠不由得转向玄关,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约二十岁的女孩,齐脖的头发微微卷曲,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下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白色的运动鞋,背着双肩包。看到玄关鞋柜处周海的男士运动鞋她抬头朝客厅的位置看了看,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带着宽边眼镜,表情有些诧异。
“妈妈,有客人阿。”女孩换上拖鞋朝客厅位置走来。
“这是我女儿李米娜。”李美惠稍微做了介绍,她应该觉得没有必要去刻意的介绍自己的女儿。
周海做了简单的介绍。然后把刚刚给李美惠的照片递给米娜。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米娜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不认识,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发生什么事了吗?”米娜将照片递还给周海然后说道。
“他去世了,确切的说是被人谋杀了。”
“谋杀吗?”
“是的。谋杀!”
“这样阿!”
“请问3月15日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您在哪里?在做什么?”周海从公事包里取出记事本跟笔问李美娜。
“确认不在场证明吗?可是这跟我母亲毫无关系。”米娜皱起眉头说道。
“不要太在意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有没有关系也要调查之后才清楚,我的工作是。是排除任何一个与凶手无关的人。”周海略显歉意的说道。
“这样子阿,妈就如实的跟刑警先生说吧。”
李美惠显然有些犹豫,她确定自己跟案件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如果刑警真的去找朱盈森去确认她的不在场证明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困惑。但她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如实说出来。
“跟恒丰投资公司的朱盈森朱总共进了晚餐,在金都大酒店。”
“是这样写吗?”周海将朱盈森的名字写在记事本上然后递给李美惠,她看后点头称是。周海觉得没有必要问问朱盈森的电话,恒丰投资公司是省内一家有名的上市公司要查到他的电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晚餐大概几点结束,结束后都在做什么?”
“大概九点半结束,是朱总送我回来的,到家大概九点五十分,之后就跟米娜在家里聊了一下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做好记录之后周海看向李米娜然后问道“李米娜小姐你3月15号晚上9点到12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七点四十五分送妈妈到金都酒店之后就回家了,是哥送我回来的,回来之后一直在客厅看电视。”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回来的时候在楼道里遇到隔壁的梅姐,打了招呼。”
“你在客厅里看的是什么类型的节目。”
米娜十分不情愿的将昨晚所看的节目内容给周海说了一遍,她一边说着一边玩弄着右手,那是一双十分纤细的手,左手的中指处长出微微隆起茧子,她是个左撇子,那是握笔写字所留下茧子的位置。
之后周海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至于张建达的妻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李美惠这个得回到警局跟辽县警属取得联系以后才能得到答案。
他起身告辞。
周海走到楼下的时候被从后面急匆匆赶来的李米娜叫住了。
“周警官,我想和您谈谈,方便吗?”李米娜有些抱歉的说道,她看着周海的眼神很真诚。
“好,去哪里谈都可以。”
“请跟我来。”
说着李米娜并迈开步子朝小区外走去。
4.
那是一家名叫“雾”的咖啡屋,离米娜家并不算太远,大概九十平米的样子,里面只有四张桌子,每张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吧台在进门后的左前方,离吧台不远的左西面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四张桌子只有右侧的有两个女人,她们在小声交谈着什么。米娜直接朝左侧靠窗的位置走去。
两人坐下后,米娜跟服务员说一杯柠檬水,周海则点了咖啡,米娜显然有些踌躇,周海无法猜测米娜找他谈的到底是什么,但她从眼前这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孩的脸上看到了严肃,那必定是不寻常的事情。
“那张照片可以给我再看看吗?”米娜喝了一口柠檬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周海从公事包里取出张建达的照片递给米娜。
“还是一副邋遢样,那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改变。”米娜无奈的说道,她已经没有了山东口腔,虽然不能确定李米娜跟张建达的关系,但李米娜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辽县这是周海所得到的资料里显示的。
“你认识他?”
“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人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对我跟哥哥还有妈妈来说他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周海有些吃惊,他从李米娜眼神中看出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他觉得没有插话的必要就静静的等她说出来。
“他是我父亲,过去是,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也做好了没有要见的打算。他是个赌鬼加酒鬼,整天无所事事,输了钱就动手打妈妈,喝了酒也打。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李米娜露出不屑的眼神。
到底是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让一个女儿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露出这样的眼神,周海无法想象。
“可是你母亲好像完全不认得他的样子。”周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因为一起事故,妈妈失去了记忆,像这样的男人不记得也罢。我跟哥哥还有妈妈是在十年前来到这个城市的,我们一心做梦都想要逃离那个男人的魔掌,想着离得越远越好,所以才打算从辽县到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这里。”
“他生前联系过你们?”
“是的,没错,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听说有给哥哥打过电话。”
“你哥哥跟他见面了?”
“没有,怎么可能见面,妈妈受了那么多苦才忘记他,我们也好不容易才跟他断绝关系怎么可能又跟他见面呢。”
“他联系过你哥哥几次?”
“听哥说是两三次,因为哥说他认错人了,并且换了联络方式,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打来。”
“你母亲说她先生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妈妈事故醒来之后问了爸爸,哥说比起让她听到痛苦的往事不如就告诉他死了,反正她也不记得了。”
这倒是说得通,?周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妈妈所发生的事故是什么事故?”
“是车祸,在我们到这里之后。”
“是哪一起车祸?”
“我们到这里之后的一个月,因为事主说想要私了,因为刚刚到这里所以哥哥也听取了事主的要求进行了私了。所以交通部门也应该没有任何记录。”
“具体是哪个时间呢?还记得吗?跟肇事者还有联系吗?”
“快十年了,具体时间已经不记得了,跟肇事者之后也没有任何的联系。”米娜显得有些不耐烦,或许她觉得提起往事很不舒服的缘故。
“那么你妈妈就诊的医院应该记得吧!”
“这个跟这起案件有联系吗?”
“不,这不确定。”周海尴尬的喝了一口咖啡。
“因为没有钱去正规的医院,也没有钱去私立医院,去的是私人诊所。但具体哪里忘记了,这十年我们换了很多地方。而且这个城市十年真的能改变很多。”
周海觉得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有利的线索,喝了几口咖啡然跟米娜道谢后拿起账单朝吧台走去。
5.
周海去李平昌所工作的公司的时候是案件发生后的第三天,他事先打电话预约了朱盈森,因为去金都大酒店做了简单的核实,所以约见朱盈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周海在会客室等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朱盈森彬彬有礼的走了进来,周海正在喝茶,看到朱盈森他起身跟朱盈森握手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听说您跟李美惠女士正在交往,我这么问您不介意吧?”周海拿出记事本将记事本放在腿上看着朱盈森问。
“是这样的没错。”
“请问李美惠女士的前夫您认识吗?”
“完全不认识,也没有见过。听说你去调查过李美惠女士的不在场证明,平昌跟我说过因为他妈妈因为事故失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她前夫了。”
“是这样没错,那么三月十五号那天晚上您送李美惠女士回家之后去了哪里?”
朱盈森微皱了一下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送李美惠女士回家以后我就回自己家了。”
朱盈森眼神里稍微闪过一丝闪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依然被周海给捕捉到了。他在害怕什么?
“实际上,那天晚上您送李美惠女士回家之后您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为有跟你所住的小区的门卫那里核实过您回公寓的时间。”周海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就照实说了。
朱盈森的表情变得有些难堪,这么被人私底下调查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事实上你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跟你所调查的案件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还有待调查,但至少您有动机不是吗?”周海目光犀利的看着朱盈森,然而他并没有回避周海的目光,而是一边笑着一边摆手说
“不,就算我有动机我也没有杀人的时机不是吗?”
“那么三月十五日晚上送李美惠女士回家以后到三月十六号凌晨一点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朱盈森撇开目光,他下意识的抬起女秘书端进来的茶喝了一口,然后语气生硬的说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您可以不回答,但是您知道我们调查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意义上就不一样了。”
‘你尽管去调查吧,’朱盈森很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跟警察较劲完全没有意义,但他也没有说出实情的打算。
“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杀人。我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恕不奉陪。”朱盈森说完并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周海是在朱盈森离开会客室五分钟之后看到李平昌的。两人约定了去外面的咖啡厅谈谈。
两人在离李平昌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李平昌二十五岁,身高大概175左右,偏瘦。一头短碎发打理得一丝不乱,那是个看起来性格很沉稳的年轻男子。
在咖啡厅坐下后分别跟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跟一杯红茶。
“关于您父亲的死你有什么看法?”周海看着李平昌问道。他没有打算事先就问他不在场证明是因为在来见李平昌之前就已经做过了详细的调查。
“什么意思?”李平昌显然有些惊讶,米娜跟他说过这个警察会来跟他做详细调查,直观的认为应该会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没……没什么看法,可以称之为报应吧。”李平昌目光散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李米娜说的那样,离开父亲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是逃离了魔掌。
“那么对于杀害你父亲凶手的动机你又怎么看?”周海继续问道。期间他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很香醇。
“动机吗?您应该也觉得我有动机的是吧?比如让父亲永远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理由是维护我的妈妈跟妹妹。”李平昌丝毫没有要掩饰内心想法的打算。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没错,你的动机明确,但你有不在场证明。”周海说道。
“是吗?看来您有做过详细调查。”
“对于朱盈森这个人你怎么看?”周海转变了话题,这也是他找李平昌的主要目的。
“觉得很不错,无论对下属还是对周围的人。”李平昌喝了口红茶,他照实回答,这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答案无疑。
“怎么不错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这个嘛,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很不错,并不是因为是上司所以才奉承的话,事实上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觉得。”
“那天晚上朱盈森送你妈妈回家之后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不知道你怎么看。”周海继续穷追不舍。
“这个嘛,他也有他的私事要去处理。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这样阿。”
两人以后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周海并拿着账单去结账。
李平昌也离开咖啡屋回公司了。然而有一点让他很在意,据周海所说朱盈森送母亲回家以后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他去了哪里?难道是……李平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6.
案件发生后的第四天局里就张建达被害一案开展了一个小型会议,然而案件实质上并没有任何进展。
李平昌跟李米娜有作案动机然而却没有作案时间,朱盈森我有作案动机而且还有作案时间,可以却没有证据,在朱盈森送李美惠回家以后到他回到公寓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仿佛那段时间朱盈森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查不到。
就在所以人以为案件就此陷入僵局的时候小李来到周海的办公室。
“3月15号那天晚上十点左右有人在案发现场周边看到过朱盈森。”小李兴奋的对周海说道。
这无疑是一个突破口,而且朱盈森也确实有杀害张建达的动机。
“人呢?”周海迫不及待的问道。
“在会客室呢”因为是证人所以没有进审讯室的必要。
周海跟小李往会客室走去。周海几乎都是用跑的。
坐在会客室黑色皮质沙发上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显得有些拘谨,或许因为是在警局的缘故。他的双手夹在两腿间的膝盖处,双脚并得很拢,头发有些凌乱,衣服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有些发福。双眼很小,看着像是眯在一起的感觉,看到周海他们进来他从皮质沙发上站起身。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周海示意他坐下,他再次坐回沙发上。
“听说是你在案发现场周边看到了这个人。”小李拿出照片递给男子,男子接过照片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他把照片举得有点儿远,周海想他可能是远视眼。
“是他没错。”男子将照片还给小李。
“把情况详细的做一下说明可以吗?”周海说道,他将从办公室里拿来的记事本放在茶几上。
“那天晚上大概十点左右,他到我店里买了一包烟跟一枚打火机。因为是快关门的缘故所以对他有了印象。”
“你的店铺离案发现场有多远?”周海继续问道。
“大概五百米的样子,因为以前那一片作为开发区所以就在那里开了杂货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里没有继续开发,又没有其他的出路,虽然生意大不如以前了,但还是继续经营着。”男子窘迫的搓着双手。
“还记得香烟跟打火机的牌子吗?”周海继续问。
“一包软中华,一枚白鹭打火机。”
“只有这个男人吗?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怎样?”
“只有他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不过他好像不太会抽烟,因为他买了香烟跟打火机之后马上拿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动作很生涩,还被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
“麻烦你仔细的回忆一下他当时的表情?”周海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也许他当时跟本没任何表情变化。”男子显得更加的窘迫了。
“好吧,那就这样,如果想起什么请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周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男子,男子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上衣的内测口袋里。
“好的!那我可以走了吗?”男子在得到周海的点头认可之后匆匆离开了会客室。
“海哥,你怎么看,要不要对朱盈森进行刑事拘捕。”小李看着周海问,他脸上的兴奋之情还没有散去。
“不,暂时还不能,单凭他出现在案发现场周边并不能作为拘捕他的证据,先派人监视他,让人小心别被发现了。他可是只老狐狸。”周海若有所思的说道。
本市有名的投资公司的负责人竟然出现在烂尾楼附近,就算他跟案件没有直接关系起码也是知道些什么。
周海想起那天在朱盈森公司的会客室时见到朱盈森时的情景,他那张自信淡定又沉稳的脸浮现在周海的脑海里,他仔细回忆着他当时的表情变化。
看来有必要再去一次朱盈森的投资公司了。周海这么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足迹克的许小风推开了。她一脸的不高兴,小而微厚的嘴唇微微嘟起,她将一个文件夹摔在周海的办公桌上。
“敲了好几下门了也不给个反应,我以为你不在办公室呢。”
“不好意思。”周海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还记得那天我给你说过吗?案发现场除了死者的脚印跟目击者的脚印之外还有一个脚印起初我以为是男人的脚印,但事实上并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周海不解的问。
“死者脚部正对面大概六公分的地方有一枚足迹,是一双40码的男士运动鞋的鞋印,但经过仔细提取对比发现鞋印的后端到鞋的中前端比较清晰也就是比较用力,而鞋的最前段部分印记却很模糊,几乎不用力。”
“会不会……”周海话才出口却被许小风打断了“如果说凶手是翘着十个脚指头的话也有这种可能,但假设凶手那么做了他手上的力道也会因为脚趾的缘故有所减弱,他就不可能那么准确的将到刺进了死者的心脏。”
“你是说女人穿着一双男人的鞋去作案,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再说了穿着不和脚的鞋去杀人万一被人发现了逃跑起来岂不是很困难”。
一丝模糊的念头在周海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却没有抓住那念头的核心。
“凶手是在误导我们的视线,如果不注意几乎没有人认为那栋楼里会有人,所以凶手并没有做逃跑的打算。”
“这么说倒也合理。”周海觉得自己深处一团迷雾里,似乎有光但却模糊不清。
“按照凶手留在现场的足迹力道对比来看凶手穿37码的鞋子,身高在165左右,体重大约45到50公斤。就这些。”许小风说完将文件夹拿起扔到周海怀里,然后走出了周海的办公室。
7.
周海再次来到朱盈森办公室是下午三点多,因为没有事先预约所以他在会客室里等了好一会儿。
“周警官不知道找有什么事?”朱盈森客套着,脸上却显得有些疲惫。
“3约15日晚您送李美惠女士回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公寓,您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事实上您是去了案发现场那栋楼附近对吧?”周海并没有打算客套而是直接问出了起来。
“您有证据吗?”朱盈森丝毫没有改变脸色,他淡定自若的问周海。
“朱先生平时应该穿的是40码的运动鞋吧,皮鞋要稍大一码。”
“这么说您是做了详细调查了,老实说那天晚上我确实去了案发现场附近,但我并没有杀人,那个人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在他被杀之前我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朱盈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那么您去哪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吗?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出去兜兜风所以一不小心就兜到那里了,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吗?”
“是的,没错。”
这时办公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门并没有关,来者应该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探着身子朝里看。女孩二十岁左右,齐脖的头发微微卷曲,头顶扎起一束丸子头,很青春的样子。没有戴宽边眼镜,身高165左右,她敲门的右手还停在门框上。
“叔叔有客人在阿,那我等下又来拜访。”李米娜的声音很柔和。
“进来吧,反正我们的谈话也快结束了。”朱盈森看着李米娜的眼神像个慈祥的父亲看女儿,周海想朱盈森也一定是很爱李美惠,才会把她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般疼爱。
李米娜走进会客室,她在周海旁边的单人皮质沙发上坐下。这时秘书小姐从外面进来了,她的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白开水,秘书小姐一手持托盘一手拿水杯将水递给李米娜,为表示礼貌李米娜抬起双手去接水杯,而她用的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
的动作,周海忽然想起在来朱盈森公司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个念头逐渐的清晰起来。
“我就先告辞了。”周海脸上的阴云瞬间散去,那团围绕在眼前的迷雾 a,也在迅速的消散。
8.
公园里很安静,下午四点十五分,这个时间散步的人还不会来,四周如沉睡般的安静,阳光有些灼烈,周海在背后种着枇杷树的长椅上坐下,背对着阳光。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朝周海的走来,她穿着浅蓝色防晒衫,白色破洞牛仔裤,一双运动凉鞋,没有戴眼镜,头发也有微卷改成了直发。 戴着遮阳帽。
她在周海身边坐下。
“朱丽娜,不应该是李丽娜。”周海叫出女孩的名字。
“还是被您识破了!”女孩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呼出的气变得轻松了起来,想来也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才来跟周海见面的。
“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呢,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女孩在周海旁边坐下,她的目光看向远方。
“可谓天衣无缝。”周海叹了口气,二十岁,花一样的年华,却背上了命运这样沉重的枷锁。
“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呢?”女孩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侧头看着周海问道。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养父朱盈森的时候,许小风告诉我她提取的凶手脚印其实是女人穿了男人的鞋子,那时已经做好改变目标的准备,那天去你养父公司我以为我看到的是李米娜但你接秘书小姐给你递水时的动作出卖了你。”
“呵呵……”女孩笑了,却垂下了眼帘“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看到李米娜是在你母亲家,我想她有紧张就摆弄手指的习惯,她左手中指握笔处有一个茧子,我想她大概用左手写字,她摆弄手指的姿势也是习惯了左手在上,我猜她一定是个左撇子。那天在朱盈森的公司里你敲门时用的右手,在接秘书小姐给你递水的时候你接水时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然后我又观察了你的右手,因为你们都是学生所以握笔处的茧子也还跟明显。你在叫朱盈森叔叔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因为你没有想到我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阿,想来也对我的过去做了详细调查吧。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女孩一副泰然自若,完全没有那种做了不好的事被识破的窘迫感,她仿佛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内疚谴责想来也是一直纠缠着她吧。
“不,你得一字不差的告诉我。”
朱丽娜犹豫了一下,她或许在想该从何说起。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人,是畜生,不,连畜生都不如。我跟米娜是双生花,但我们见面饿仅此是出生时的那几分钟而已,他把我卖给了人贩子,然后告诉妈妈我死了,哥说那一个月里妈妈每天都是泪流满面的度日的。我身上可是流着他的血,他竟然可以那么狠心。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仅仅只是开始。”朱丽娜停顿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混乱。那是悲伤的感觉。
“他打喝酒赌博,打妈妈,哥哥,和妹妹,妹妹身上的伤疤还那么触目惊心,然而心里的伤应该是更深的吧。想不到妈妈竟然还能忍耐他那么久。知道妈妈她们为什么从辽县逃到这里吗?是因为他赌博欠了钱,所以要把妹妹卖给赌场的老板,哥哥跟妈怀着绝对不能让妹妹落入虎口的心情才逃到这里来的。她们做好了再苦也要坚持活下去的准备,哪怕是乞讨也要逃得远远的准备。”
女孩双手捂着脸,她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但她的身体在颤抖。
“相比她们我很幸运,因为我养父跟养母没有小孩所以我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每当想起我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妈妈跟哥哥妹妹却忍受着那种痛苦心就痛得滴血。也许是缘分未尽,在这里我们一家相遇了,虽然妈妈因为事故失忆了,但那种回忆不要也罢,养父也开始追求妈妈,那时我们都以为我们会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我们又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当幸福悄然来临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他跪下来祈求哥哥跟妈的原谅,他说他要开始重新的生活已经学会重新做人。还伸手跟妹妹要钱,妹妹可怜他给了他钱,他又死性不改的去到处找能赌的地方,真是没救了,也没个头。”
“所以你们决定让他永远的消失。”
“没错,我们都希望他永远消失,因为我跟妹妹很像,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双生花的关系,所以我们就决定有妹妹跟哥制造不在场证明,我负责杀了他。”朱丽娜的显得平静了很多。
“我进过武术学校,也经常练习自由搏击所以杀了他我毫不费力,我只是告诉他让他给女儿一个属于父亲的拥抱然后他就上当了,因为他看到了我包里准备着的一叠现金。真是个贪婪的人。可是这一切却被我养父看到了,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被抓去坐牢,所以他要我清理现场,换上了他的鞋子,看来有些多此一举了。呵呵……”
朱丽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出所有的事情想必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9.
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情侣,有母子,有一家三口的,也有遛狗的,和谐而又充满着幸福感。
夜幕来临下的三月还是有点微凉,周海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景象。
朱丽娜离开时的背影背脊挺得很直,离开之前她这么说道“到底还是违背爸爸的意愿做了个坏人,真是不孝。”
周海无从去评判她的行为,也没法说她不孝,然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绝对的正确的评判的不是吗?
那个倒在烂尾楼里的男人的生命消失的那一刻,到底有没有带走一些他曾经给别人种下的痛苦,李美惠跟朱盈森从此也许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守护李美惠的幸福的是所有人跟她一起遗忘过去哪怕是佯装的遗忘。
然而遗忘或许也是美好的一种!
作者本名:罗艳美,微信号:ML632221824,QQ:632221827,地址:云南省临沧市凤庆县鲁史镇永新村。电话:1512659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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