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嘤嘤的哭泣声，像来自地层，来自遥远的过去，才传到耳边里。青吓了一跳，赶紧咬住嘴唇。哭声停止了。
不远处有响声。青缩紧身子，臂弯紧紧护着头。她支起耳朵凝神听着。四周静悄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加靠近她。鼻息仿佛就要噴到她脸上。
峰蹲下身，她强忍的哭声，她蜷缩的样子，让他心口突然被针刺了似的疼痛。
青头也没抬，整个脸陷进臂弯里，身子使劲往后缩。可再也没地方可退了，后背已紧紧抵到墙上。
峰的手僵在空中。她颤抖的肩膀就在指尖三厘米外，可他无法靠近，彷佛有一股力量在把他往外推开。
“啊！啊！”青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峰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他忙不迭站起，往床边倒退。
青右手紧抓着头顶的一把头发，拼了命往上拽，好像要把整个头皮扯开。
“啊——！”越发凄厉的一声哀嚎。跟着，青突然用头撞墙。墙发出咚咚的响声。
看着这一切，听着清脆的撞击声，峰完全呆住了，像一座活雕像，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头顶的头发，全身的汗毛，像剑锋一样竖得笔直。
“够了！”峰一声厉吼。
正要撞向墙的头突然就停住不动。青猛地转头，突然惊醒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峰，脸上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狂喜，一副疯癫的模样。
她紧盯着他，像饿狼猎食般。
“别逼我！”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忍耐着，抓紧手心。
她竟然对着他笑起来。她对他裂开呆萌的大笑。
“受够了！”峰再也难以忍受，她的笑对他是莫大的嘲讽。峰攥紧拳头，颤抖不止。
她大声痴痴笑着。
他朝床头的台灯一拳砸下去。
一阵清脆的碎响，玻璃滚落地板上，哗啦啦又一阵脆响。鲜红的液体飞溅到青的脸上。温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献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飞落到玻璃片上，白色书皮上，红得分外鲜亮耀眼。
青凝视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谁的血？这与她何干？没有疼痛，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青好想闭上眼睛，好想避开那亮闪闪的红色液体。可它们却像妖魔一样吸引着她的眼球，逼迫她把眼眶睁到极限，死死盯住它们不放。
峰站着，两眼死盯着她。他颤抖的手逐渐恢复了静止。血一滴滴继续往下飞溅。地上一滩红水。
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分不清是手上，还是心上。
一阵撕裂的痛楚。她分不清来自眼睛，还是什么地方。
许久许久之后，青一回到住处，就闻见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峰还站立在床头，双目如火炬，鲜血不断自他手上滚落。
胸口剧烈膨胀，青总感觉她会爆炸。她无法容忍那个萦绕不去的味道，他清晰地仿佛她一伸手，他就会马上后退。
青没有勇气再关灯睡觉。她彻夜让灯亮着，极力避免脸朝向墙角的方向。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敢轻易闭眼。只要她一闭眼，一不小心转个头，她似乎就看见峰。他站在床头，手上滴着血。
青清晰地记得，他走出了房门。她跟在他身后，他站住不动。她不动，他就走。她一动脚步，他就停住不动。他瞧着远远的地方，嘴拧成一条线，毅然，决然。
青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却清晰记得，他没说过一句话。他没有瞧过她一眼。
他一个人走了。他什么都没拿。他连头都没回一下。
青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小区大门口。她不知道自己站在空荡荡的走道有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夜深沉得像天空给罩上了一个巨大的网，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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