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梦影

作者: 糊涂山人 | 来源:发表于2021-05-30 08:16 被阅读0次

    去年冬天的寒冷与肃杀,是我最近十余年的记忆中未曾有过的!我所亲历的抵得过去年的寒冬,大概只有在东北读书的那几年——已是十多年前了!

    把时间拉到记忆的深处,我还是个青葱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现在回想起来,竟如在梦里一般。有时甚至分不清,如今是否在另一个梦里。

    我曾经深深喜欢的姑娘啊,记忆里也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如同千百年古迹上的文字,切切实实的存在过,仍存在着,只是不复当年模样,已斑驳,已漫漶。

    她说,快到元旦了,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大学的阶梯教室里,我和她坐在最后一排,看同班同学在彩排元旦晚会的节目。

    音乐声中,她的声音显得很小,但我听得清晰,因她说时贴在我的耳边。

    我诧异了几秒钟,机械的侧过头,眼睛凝视着她。她莞尔一笑,若无其事的样子,坐正了,继续看节目彩排了。

    入学这几个月,我以为,我们的交集并不多,除却前些天一起去公园的联谊活动。平日里大班上课,乱哄哄的,坐的老远,彼此并未说过什么话。下课的间隙,回宿舍的路上,各自宿舍的人一起,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女孩子是一丛含笑羞涩的花,男孩子清新腼腆,相互之间打招呼都是集体式的,挥手时,笑靥里咯咯一声笑,旋即闪过去了。

    小宗说,哪天我们一起去逛公园吧,叫上筱云她们宿舍的女生一起。

    她的名字叫筱云。

    那时候我们称呼同班同学,往往在名字前加个小,所以我们叫魏宗小宗,女生叫筱云小云。至于我,那时候自然还不是老胡,也没有如初入职场时被叫小胡。

    其他人表示赞同,说起谁去传信时,小宗看向我,其他人也跟着看我。

    我那时候还是很内心的性格,在异性面前虽不至于脸红,但嗫嚅半天而辞不达意却是有的。大概凭着一股子少年的热血,青春懵懂的心里,也有接近异性的渴望,我竟一口应允了。

    翌日下课,又是集体挥手道别时,小宗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冲到她们跟前,抬眼正面对她。她们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也看着,雪似乎凝固了时间,寒风吹过来提了个醒,我方开口。我忘记怎么说的了,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笑,她们在笑……后来她们应允了。

    大雪后周末的早晨,一座是帝王陵寝的公园,几对年轻的男女蹀躞在门前,借以驱驱身上的寒气,等待着开门。

    因也无聊,我和小宗他们闲谈。我指着正门的顶说,这种歇山式的建筑风格,古代倒是常用,现在高楼大厦林立,不大看得到了。门两侧各矗立着一座白石雕的狮子,我因想到《红楼梦》里焦大说荣国府只有门前的石狮子是干净的这段典故,笑着和他们说。入学几个月来,小宗是最知我的,因有文学历史的共同爱好,我们常常很谈得来。女生们大概等着也无聊,也侧耳听我们说话。

    七点开门,一行人鱼贯而入。入园后,我们走在松柏蔽天的甬道上,一路走,一路拍照,一路闲谈。

    那个年纪,我心里尚自存着文人的梦,很是幻想那种雪后吟诗作对,谈古论今的画面。

    到了陵园外,我说了些帝王妃子的历史传闻,感情逸事,大家似乎很感兴趣。筱云说,你懂得很多呀。

    我不知道她要送我什么礼物,也没敢甚至没想到去追问。

    元旦那天,我收到一张贺卡。

    贺卡在我看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时候我是这么以为的。背面几行俊秀的字,是夸赞的话。落款是,“你能猜到我是谁吗”?还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的表情。

    我愚钝却不至于傻,当然猜得到是她!

    那时候我的性格是有些呆滞的。尤其于两性之间,我正深深中着“男女之大防”的毒。我固然会背诵“书中自有颜如玉”,却不得翻开这部书的要领。我自艳羡红袖添香,却只是踟蹰在自己的精神天地里,方圆不出于心。这大概是懵懂少年的青春死结!

    我内心很是激动。我试图平复下来,去认真回复他。

    我写了一封长信。

    心里忐忑着,我出了门,在教学楼门前碰到了她宿舍的小琪。我把信给了小琪,劳烦她代为转呈。

    小琪讪讪的笑着说,是情书啊?

    我下意识的矢口否认。不不,只是一封普通的信。

    信里的内容我已背不下来了,大意是谈自己所谓的理想。那个年纪,或许耳濡目染,遵师从长,青年人中有理想的,总很虚高,想着天之骄子,将来定要做一番事业的。没有理想的,什么也不想,只愿快乐的享受大学生活。我在信里写了我的看法,我以为,年轻人该使想法落地,凡事不可不想也不可想的过高。我说,我或许没什么大的志向,若说将来希望有什么,大概只求“生有饔飧之继,死得三尺黄土”。

    那时的我的确年少轻狂!在很多人看来,我这人是消极的,悲观的,不是一个阳光少年该有的样子。我心里总是不服气的,我所谓志向,要不失勤奋,要不失淡泊,是不大好平衡的。当年我的见识,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如今渐渐清晰明朗,我更加深信我的判断了。

    那时的我骨子里透着固执!一方面,某些深刻思考的看法我不愿轻易改变,这我不后悔。另一方面,我有些遗憾的,是少年没学会外圆内方。

    我心里热切盼望着她的回信,可竟石沉大海了。我没有去问她。以后的日子里,似乎从未有过这回事,小班上课,自习碰到,不过淡然一笑,或只说课业有关的东西。

    我从青春的梦中醒来,靠在床头,屋里满是惆怅。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是在研究生录取的结果出来后。我们本来是报考的同一院校同一专业,我因只考取到自费名额,选择了放弃。她给我发了信息,问我为何放弃,问我最终去了哪里。

    最终我回到了我的家乡。

    毕业,再开学,我们便天涯海角,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于是回了她一首藏头诗。诗的内容我多半忘却了,只记得中间有两句是,“筱影随波去,云烟绕尘兴”。藏头连起来是祝她一生幸福的意思。因为怎么也凑不上韵,心里总带着遗憾,那两句倒记得牢了。人往往是健忘的,尤其是习惯了的好。能记得长久的东西,反而是奢求却得不到的缺憾。

    十多年的岁月,把记忆拉的悠长,稍用力时,便断成了一截一截的线。试图拼接起来,总有些遗失的,再也找不到了。总是有缺憾,埋在时光里,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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