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国庆假期之后又休了一周年假。北京、上海、山东小城一路风尘仆仆,这篇文字也跟着我马不停蹄的在路上奔波。今天在北京到西安的路上,决心将它写完。名字还是写下这篇文字第一个字时的那个名字“寒露”。以之纪念在这个节气之下的那些旁逸斜出的思绪和杂乱无章的日子。
七号从上海回来,八号一早从城内回远在郊区的小家。晚上,赶末班绿皮火车回父母所在的老家。无论哪一个,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
得知我回家的消息,晚上父亲打电话过来,问我买票了没有,他的意思是若我还没有买票,就不要回去了,我告诉他已经买过了,夜车,他说太辛苦不要回来了吧。我说票已经买了,回去吧,反正还有几天假,他沉默了一下,说:“好吧,路上注意安全,下了车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不久,他又打电话过来,“要不把票退了吧,家里没啥事,现在正忙不要回来了”。我终于没有听他的安排,还是决定要回去一趟。
我能明白父亲的反常,也能听出他内心的矛盾。老家尚未通高铁,绿皮火车需要大概七个小时,父亲怕我路上受罪,其次不舍得钱。往返三百多块钱的车票在很多人看来已经算不得啥,但在一辈子依仗土地和打工维持家庭的父亲眼里确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去年春节前夕,我从西安回京,晚上在河南某地夜宿,正在吃饭收到三姐的电话,说父亲白天去市集上采购年货丢了五百元钱,一天寝食难安,长吁短叹,让我劝劝。电话里谨小慎微的父亲充满了自责和不安,仿佛做错了什么大事。我告诉他,五百元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难过,要是置办年货缺钱我给您打些。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很难改变他多年来的习惯。我只希望饱经风霜的他不再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物质斤斤计较,不希望他一如既往的苛责自己。
我从家里回到市里,准备晚饭,给媳妇打电话,等她回来。吃饭收拾,上了地铁已经是晚上十点,看看时间心里有点着急但并不慌张,虽然需要换乘三班,但若正常半个小时足够了。路上和想象的一样顺利,到车站时时间还充裕,换票、然后上车。
同车厢的六个人都来自老家所在的市,甫一坐定,人便一下陷入了浓浓的老家氛围,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对周围的人无一不热情,无一不自来熟,于是毫无顾忌的对周边的人进行刨根问底,滔滔不绝的进行自我夸耀,并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一直到车厢内的灯灭掉,大家热情的交谈才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声所取代。随着车辆的颠簸起伏,夜色中不知名的光线时断时续的透过车窗,将不眠人的旅程打的明明暗暗,恍若梦境。
在故乡的晨曦中下车,赶公交,等人。窗外的故乡还基本保留着记忆中的样子,一如人的性格。近乡情怯是意识深处的一种无法解释存在。它与故乡的一切如影随形,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老家院子里的石榴今年适逢大年,满满的石榴将树枝压断了好几条,父亲说已经卸(老家方言,从树上大规模的收果子称为卸)了几筐,邻村的二姐,两个阿姨,同村的叔叔、大伯每家都分了一些。乡村的亲情远无城市复杂,往往就在日常的一蔬一饭,寻常走动之间。
我回去时石榴树上依然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果子。在秋日的暖阳下,金风里它们掩映在泛着油油绿意的叶片下,像见了陌生人羞红双颊的乡村孩子,质朴、生动,让人见了陡生爱怜。
父亲说,他小时候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石榴,摘了之后放到储藏马铃薯的地窖里能够一直吃到农历新年。现在老家已经很久不做储存马铃薯的地窖了,加之这棵石榴皮子太薄,不能久放。父亲的话让我想起自己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笔下的所记多是很久以前的事,步入社会之后的很多事情在经意与不经意间被淡淡的遗忘,我知道在意识的深处它们已经被内心所自觉不自觉的屏蔽。
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被父亲用废弃的蚊帐罩住,怕鸟儿啄食柿子。苦瓜和芸豆挂满了枝头,还没来的及收,白菜,辣椒也各自按照自己的节奏在时间里默默生长,等待着以自己的方式进入这个家庭的生活。
小院内外着实不便耕种的土地也被时间种植的满满当当,薄荷、牵牛、青蒿甚至一棵年轻而茁壮的梧桐,一棵纤细的香椿。父母、乡邻以及村庄也被种植在时间里,然后他们时间种植成他们的样子,种植在土地的每个角落里种植、收获。
这个寒露,我带着满满的眷恋从外面回来,站在故乡的秋天里,就像一个外人,看着他们。他们让我在寒露的傍晚或清晨的寒冷中让我觉得内心充满温暖,但也让我的觉得无论我如何努力,我的脚步在灵魂深处已经无法靠近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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