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全国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直到1978年夏天才结束。
记得有一篇《评“四人帮”的假批孔》的文章里有这么一句话，说“四人帮”是“按着孔丘的钟鼓，跳着林彪的舞步。”我们这一帮只想填饱肚皮的小屁孩不懂“政治”，也不关心“运动”，只盘算着家里今天又会做啥好吃的。
孔子的故事，我念私塾的父亲讲了不少。但大多数没有记住，甚至分不清谁叫孔子，谁叫孔融，孔子是不是孔融的大哥，这让我一直纠结到上了高中。
我头脑清醒时还能背下来孔子的“简历”。简历云:孔子名丘，字仲尼。按照古代人排序，伯、仲、叔、季分别代表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
孔仲尼名字里头有个仲字，又是他父亲孔叔梁第二个老婆颜氏所生，排在同父异母哥哥后面，自然就是老二。
批林批孔运动中不能叫孔子的名字，只能叫孔老二，所以孔老二的名字就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了。
听我父亲说，孔子是他父亲64随时才生下的，一出世就容貌惊人。这里的“惊”不是惊叹，而是惊吓得差点尿裤子的意思。
父亲描述完孔子的生猛形象，怕误导我，就补充解释，孔子容貌虽然异常，但学富五车，没有什么不懂的，所谓世界上下数千年，没有什么他不懂的。
但那时候我头脑不开窍，属于智商、情商都是负数的那类。对孔子的知识总觉得和孔融让梨没多大区别。
我们在散发着浓烈老鼠屎和野猫尿骚味的茅草房子里上课，老师把一口漆黑的棺材横放用作讲桌，搞得我们整天提心吊胆，魂不守舍，总害怕会有“阶级敌人”或者牛鬼蛇神从棺材里爬出来吓唬我们这帮可怜的小屁孩。
记得那天，瘦成一道闪电的二杆子老师讲孔子，口水四下里飞溅，童靴们饥肠辘辘，肚子不争气地乱叫。
饿得发昏的我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泥桌子上睡着了。
我是被那个二杆子老师用坚硬的手指敲头敲醒的。
我揉着粘着眼屎的眼睛，脑袋里还在回味梦里卖火柴的小女孩那只肥嫩的鸭子的味道。
二杆子老师问我:这位同学，你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孔仲尼为什么懂那么多？我大脑立刻短路，不知道孔仲尼是何许人也，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饿着肚子。
旁边那个叫荷花的女同学偷偷地扯了一下我糊满鼻涕的衣袖:老师问你孔老二。
我又懵逼了，更不知道孔老二是咋回事。
二杆子老师坚硬的手指又在我头上敲将起来，疼得我像哪吒眼冒金星。
急中生智，我忽然想起邻居马大憨讲的一个笑话，说是有三个女婿给老丈人贺寿。
大女婿是个老师，颇有墨水；二女婿是个商人，有点儿不按套路出牌；三女婿是个傻子。
平时这三个女婿凑到一起，总喜欢拿老三开涮。三女婿老婆心疼傻老公，就事先做了充分准备，给他捏了个小面人，并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傻女婿一路走一路背，快到老人家门口，总算记住了老婆的话。
酒菜上齐后，老大和老二就想戏弄老三:“今天泰山大寿，老规矩，答题吃菜喝酒，答错了不准动筷子。”
老三点头同意。老大说:泰山今年高寿？
老二抢着回答:60。
于是老大老二得酒得菜，老三看着。
老二说:岳母高寿？
老大抢先回答:59，明年来贺寿。于是老大老二又得酒得菜，老三还是看着。
老丈人心疼傻女婿老三，心想，眼下都在开展批林批孔运动，老三应该能回答上来，于是出题:孔仲尼是谁？
傻女婿老三一下子忘了，急得抓耳挠腮。他忽然想起老婆交代过，答不上来就摸摸口袋里的小面人，于是就把手伸进口袋。
新捏的小面人十分柔软，傻女婿一路摸捏，竟然把小面人的头捏扁了。这一摸，就把傻女婿摸开了窍。
他慢腾腾地回答:孔仲尼是孔二扁头。
三个人只知道孔仲尼叫孔老二，未曾听说还有个孔二扁头，就说不对。
傻女婿又说:孔老二他爹生他时都64岁了，孔老二头大，生出来时头就扁了。
老大和老二没话说了，老丈人也眉开眼笑:我这傻女婿不傻，懂的倒挺多的，还知道孔二扁头，于是大家一起得酒得菜。
我觉得这个故事挺搞玩，就回答了二杆子老师的提问:孔二扁头。
二杆子老师懵逼了，童鞋们一阵哄堂大笑。我把那个傻女婿的答案一说，二杆子老师坚硬的手指立刻得十分柔软，由敲打变成了抚摸:回答得很好。孔老二之所以懂那么多，全依仗他那个大脑袋。他父亲那么老生他，头不扁才怪！
那天下课，二杆子老师奖了我一颗大大的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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