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到了犁地耙田的春耕时日,我们便晓得要有野杨梅吃了。
父亲用牛在耙田之后,要将牛放上山去吃草,然后让我们去放牛,这便到了我们期待的时刻。
牛儿又累又饿,去到山上狼吞虎咽般的吃起草来,根本没闲工夫到处跑。放牛娃们就在山上转悠,草木丛中的野生杨梅总在这个时候被我们发现,浅红色的杨梅在绿色的草木中显得很突出。
无论多远,杨梅树长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能从草丛中摸爬过去。小小的杨树干承受不住我们小小的身体,我们就将杨梅树枝掰下来,一颗一颗地摘着杨梅吃。
红到发紫的杨梅是甜的,摘下来捧在手心或放在用树叶卷制的盒子里,然后慢慢地品尝。让杨梅慢慢地塞满我们的嘴,那一刻便觉得杨梅就是这个春天里最美的味道了。
但是一颗杨梅树上成熟的紫红色不多,青色的我们也吃,不但不甜还酸和涩。在一日三餐的饭菜以外没有任何东西下肚的年代,这青色杨梅也一样没有被我们放过。
一群孩子,漫山遍野中,一颗一颗地吃过去,直到牙齿酸了嚼不动去。
有一次,我们在摘杨梅吃得太投入,竟然忘记了放牛这件事,可恶的牛也很不友好,竟跑到别人家的庄稼地里,将人家努力种植的玉米苗吃了个清光。
我们站在被吃得光秃秃的玉米地里,满是埋怨,这牛也太不厚道了,这是要将我们至于被揍的境地啊。
当我们牵着牛缩手缩脚地回到家的时候,庄稼的主人也找到家里来了。吃坏了的玉米苗是要赔偿的,父母只好乖乖地称了好些玉米去赔偿,还给人家不停地道歉。
那一次,父母并没有特别的责备和惩罚。但是看着父母虔诚地给人家道歉,我们后悔万分,万不该给父母平添那么多麻烦,还赔掉了那么多粮食。
从那以后我们便不再喜欢去摘杨梅吃了,渐渐地忘记了那酸甜酸甜的味道。
后来,父亲买来一颗杨梅树,种在老屋旁边的斜坡上。我们也外出读书去了,杨梅树在努力地生长着。
每到假期回家,我会去杨梅树旁转一转,看看杨梅树的涨势,何时能结出果子来。当我们都走出故乡的时候,杨梅树开始结果了,而且结的越来越多,不过这时孩子们都出来了又没人吃了。
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我出差到县里,在跟母亲通电话的时候,母亲说,屋旁的杨梅红了,有空回来带一些去吃吗?今年结得很多呢!又大又红,很甜。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没能回去,因此也错过了当季的杨梅。或许因为小时候那件因杨梅而发生的牛吃庄稼事件,或许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亦或许是不再缺吃的了,已然没有了小时候那般热爱了,不过却很感动于父母都还记得。
前年,有一次假期,我是踩着杨梅成熟的季节回家去的,看到平常不起眼的杨梅树上挂满了杨梅,青的、红的、紫的,足有拇指头那么大颗,很是诱人。
小弟爬上树去,摘下一篮来,我们围坐着吃,不过每个人都吃不了几颗。时过境迁,改良过的杨梅比以前的野杨梅要好吃得多,但是已经吃不出儿时那种味道了。
临出发时,二弟又去帮摘了一些杨梅来,装了满满一袋,放进尾箱,让我拿到工作的城市里来。
分享了一些给朋友,也还是吃不完。我干脆去市场买了两个大玻璃瓶和几十斤米酒来,将杨梅洗净,放上冰糖,泡了满满两大瓶。
玻璃瓶放在厨房的柜子里,我不时去看一看酒色的变化。两个月之后,在一次家宴上,我将泡好的杨梅酒拿出来跟叔伯兄弟们分享。
大伙喝着杨梅酒,回忆着儿时的事,不知不觉都喝高了。不是酒有多烈,而是迷醉在故乡的回忆里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故乡的变化也越来越大,漫山遍野的杨梅早已被人砍光,种上赚钱的经济林木了。
从前,父母勉励我们要努力读书,要走出大山去,不再做放牛娃。如今,我们走出了大山,在城市里安了家。但是,回望故乡,我却是十分想念的。想念故乡的亲人,想念故乡那些草木,想念山野的味道,想念故乡的春夏秋冬。
每逢假期,人们都往外走的时候,我总喜欢驱车回老家去。去我儿时走过的田野山川看一看,去躺在后山那片草坪上,遥望着蔚蓝的天空,回想回想儿时的梦想,便觉得我还是故乡的一员。
作者笔名:阿豪,广西田林人,80后传媒从业者,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用镜头观察世界,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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