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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得水——葬美善与愚稚,埋正骨于贪嗔

驴得水——葬美善与愚稚,埋正骨于贪嗔

作者: 霖子邪 | 来源:发表于2017-02-26 10:20 被阅读0次

涉及关键剧透。

画面初近,展现了四个人:个性活泼的张一曼、小心眼爱计较的裴魁山、心地耿直的周铁男以及校长孙恒海,在他们的对话中不时提起一位 “驴得水”老师,突然外面驴棚着火,直到校长女儿孙佳回来跑去救火,结果被几人拦下,孙佳才在爆发中说起了“得水”老师的真面目:学校几人为了多拿上面分薪而虚报上去的教师——一头驴子。

隔天,教育部领导就要来三民小学视察了,三民小学总不能把驴老师给说穿,无奈之下把帮孙佳打水的铜匠提溜了出来,让他装成“吕得水“老师。当那个文盲特派员来时,校长百般周旋试图不让铜匠被看穿,而另一方面,除去单方面暗恋孙佳的周铁男,裴魁山和一曼却是卿卿我我,裴魁山甚至向一曼提出,等小学黄了两人同离的建议甚至表白,但被一曼很厌烦地拒绝。最终铜匠被推上讲台迫不得已地用方言胡混,居然得到了文盲特派员的赏识,他提出资助驴得水老师,三民小学众人为了拿到这巨额的资助,一曼提出由她来“睡服”铜匠,她的举动既让铜匠同意了这计划,也让裴魁山彻底碎了心。

两个月后,铜匠的妻子拽着铜匠找上了三民小学,与此同时特派员跟美国资助商也来到了三民小学。铜匠害怕妻子伤害一曼所以拦着妻子,而一曼为了赶走铜匠说了些恶毒的话,正当特派员与三民学校的几位老师询问吕得水老师情况时,铜匠忽然冲了出来,采取了他的报复,他以“吕得水”老师的身份要求开除张一曼。特派员从中协调,让众人一起骂一曼,直到铜匠满意为止,最后校长在铜匠的要求下,将一曼的长发统统剪掉了,一曼几近崩溃,周铁男忍无可忍爆发出来,却被特派员带的警卫队吓到跪地求饶,而铜匠也得以继续“扮演”吕得水老师的尸体。

众人联手上演了一场让资助商与尸体“见面”的闹剧,然而资助商固执己见只肯将钱交与吕得水老师的家人,最后由校长的女儿孙佳扮演吕得水的未婚妻,正当一切快结束时,校长跟资助商提出让孙佳去美国深造,结果铜匠瞬间开口“复活”了,特派员便决定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把校长绑了起来,让孙佳跟铜匠真的举行婚礼。

就在婚礼上,铜匠的妻子冲了进来,甚至抢下了警卫员的枪,将现场搅得一团乱,在人群的喧闹中,铜匠被他的妻子追着跑出了礼堂,一曼带来新摘的捧花被慌乱的人群踏碎在地上,她迷茫地捡起被人踢到面前的手枪,裴魁山拿着礼金就跑身后紧赶着校长与周铁男,孙佳淡然地沿着红地毯离开,闹剧终是以被揭穿的闹剧收场。

后来,孙佳出国了,铜匠被带了回去,校长带着裴魁山与周铁男继续追寻他想建好小学的愿望,那么,张一曼呢?

嗯,剧情梗概到此也大致结束了,这部电影的分类是“喜剧”,不知你怎么看呢?人们究竟是各有所终,还是世事不公,我想如果你亲自去看看,就能有自己的体会,下面的内容,由于涉及剧透,我只想跟已经自己看过这片子的人们聊聊,毕竟这都是我自己看完电影的所感与所想。

我想,就做剧中人物的剖析吧。

孙佳是这个片子中,全程下来并未改变太多的三民小学人员,孙佳还年轻,她眼中倒映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修正的。孙佳那样充满正义感与阳光的心灵,让她勇于与恐吓和利益集团奋斗,坚守着自己别人眼中“十分幼稚”的正义,试图用举报信揭发特派员与三民小学的种种闹剧。孙佳在剧中我最欣赏的、也是最能表达她人物性格的台词,彰显了她无畏而纯净的心:“你做错了事不该承担后果么?啊?你现在要做更错的事,到时候有更严重的后果,你更不愿意承担了!”全剧最明白的人,是全剧最年幼的这个少女,但即使是这样的孙佳,最终在父亲的祈求下答应去帮他们演戏,虽然她的背从头到尾都挺得笔直,但她的人生,却只能在她的指缝里溜走。孙佳自己真的想要出国吗?这不过是另一个孙佳父亲的愿望,就像很多子女一辈子尽的孝似得,走父母要自己的路,让自己的愿望随着那条路上而哭泣,我高中时有个朋友,梦想是能学美术,她最喜欢画水墨画,但是她家里的父母逼着她去报了师范大学,就因为她的母亲是老师,而她的父亲并不赞同她走艺术,我至今还忘不了,她跟我哭着说,自己的本子被她母亲全部撕掉的样子。孙佳的身上,有太多世代里迷茫年轻人的影子。

同样身怀年轻人影子的,自然是另外一位比较年轻的角色,周铁男。这部剧中角色的名字都很有意思,孙佳,佳字面解释可以理解“好”,正应着孙佳美好的性格,而周铁男,是个若铁刚正、男子气概的人,这个一开始就显得脾气有点急的男老师,一直暗恋着可爱的孙佳,他用弹力球去逗弄孙佳的时候、孙佳教他跳舞的时候、他似乎被枪打到而使孙佳声嘶力竭地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是周铁男单方面的、但又不只他单方面的爱慕。但这一切,直到他从那一枪的惊吓中回神,化为了泡沫。周铁男的脊梁在那二次工业革命的小创造品下,完完全全匍匐下来,他跪在地上为苟活求饶的时候,他的脾气也好,他的正义感与率真也好,统统随着他的哭嚎一起跪了下来。特派员总说“欣赏知识分子的脾气”,但在那无形的力量面前,自由与尊严,莫不需让路与生存,被现实所冷却的热血,被枪杆子掀翻的桀骜,是年轻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但是以周铁男这种经历磨炼的方式,他大概一辈子,都会留下无法抬起头的心理阴影。

不过说到心理阴影,就不得不讲起裴魁山,这男人的心理阴影,大概是全剧最大的了吧,魁梧之山,迎来其崩塌之时,却折射了很多男性在面对爱情时的面貌。你喜欢一个人,你想娶一个人,跟一个人过一辈子,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又在现实泼下冷水的时候,将一个人乃至自己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情与爱意,统统一点不剩地毁掉。占有欲的爆发摧毁了裴魁山剧初展现出的理智和热心,他披上那身裘衣的时候,也盖掉了那个充满正面感情的自己,他根本没有让对方获得幸福的勇气,他要的只是自己的幸福罢了,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单面荷包蛋,你要是只煎了单面,随手一戳某面就会破开,半熟的蛋黄与蛋白纠察不清,结果是两个人都将陷入一摊浑水。得不到的,裴魁山就忍心去毁掉,说到底,也就是不够喜欢对方而已,这令我想起前些日子,有一女子落水,而同在水库的那名男子刚求爱被拒,虽然据当事人自称“没有去求救”,但究竟是不是他将得不到的东西毁掉,真相随着良心被蒙蔽,再无从得知。最终裴魁山将对张一曼的所有感情,都转移到了他对金钱的那份吝啬上。

金钱似乎一直是贯穿本剧的大问题,之所以会有“驴得水”老师的存在,正是因为校长孙恒海最初想要多给三民小学增添一笔资金来源。校长的初衷是好的,让自己和老师、学生们都过得好点,把学校建得更好、改善学校穷苦的环境,但是初衷好从不该成为做坏事的理由,就跟武侠小说中的“劫富济贫”似得,那样好吗?这举动的初衷是改善经济分配的不均状况,给予贫穷以援手,但是从本质来说这行为就是盗窃,就是彻头彻尾的犯罪。校长的初衷,并不能掩盖他所有谎言里的贪婪,从第一个谎言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回头了,撒下一个谎,就需要圆这个谎,怎么圆?我们继续撒下一个谎,一个个俄罗斯套娃装进去,初衷再好,真的还能抵得住这些谎言的罪果叠加吗?

“驴得水”老师,“吕得水”老师,或者该叫他铜匠,作为吕得水老师的扮演者,他从头到剧中为止,都是个被操纵、摆布、设定好的人物。铜匠扮演着并不存在的吕得水,帮三民小学顶着特派员的压力,他真的有看上去那么愚钝痴傻吗?其实我个人的感觉,铜匠仅仅是不擅于自我表达,他根本不笨,顶多是有几分木讷,不然他也不可能学英语学得那么快,倒不如说他只是习惯性地去服从他人,从铜匠被自己妻子欺压的情况来看,他只是单纯安于他人的安排而已,既然三民小学几人的安排,没有令铜匠不舒服还令他感到愉快,他自然也乐得跟随他人的安排走,但是他对张一曼的感情成为了导火索,成了他坦率表达自己感情的导火索,张一曼对他展现的,是个朦胧而充满悸动的温柔乡,是铜匠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而他也深深依赖上了这样的张一曼,当这份依赖被毫不留情戳烂时,铜匠内心一直压抑的自我猛然爆炸膨胀,他毫不留情地冲了出来,试图主导三民小学发生的闹剧,以在张一曼身上取得报复。

张一曼,张一曼,唉……一生缱倦,曼妙无方,佳人女子,自断柔肠。

我毫不忌讳,我必须得说,这是我在《驴得水》这部电影全剧,最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最惋惜的角色,也正因为她是个女子,才能展现这种柔情与美好,若将剧中人物的性别对调,这个渣男大概会被很多人骂得骨头都不剩。

但正因为一曼是个女子,是个从头到尾如春末暖风般,她抬眼的时候阳光便洒进他人心底,她傻笑的时候让人觉得一切都不是烦恼,她的卷发垂在肩头显得俏皮而柔雅,一曼本身的存在,便轻抚着每一幕中笑与泪的人们,我不得不偏心这样的她,这不仅是出于同为女子的袒护,我更觉得这类似于骑士精神,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发自心底想去单膝致意,献于那份美好,敬上自身守护之愿的心意。

一曼身上背着骂名,是的,荡妇的骂名,她对于男女之事毫不羞涩或者拘谨,这肯定让很多传统环境中长大的人感到不舒服,不论是在电影里说的年代,还是在我们看电影的如今,女子似乎“不应该”去追求任何男女之事的乐趣,只要你这么做了,背地里说好听点喊你“不检点”,难听点就是“脏”。那又怎么样?一曼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一如这句话,那又怎么样?她只是做令她愉快的事情:一曼喜欢好看的衣服,所以她就做好看的衣服,一曼喜欢花朵的美艳,她就会去摘花做花束,一曼喜欢看上去有点呆呆的铜匠,所以她并不介意与他发生关系……“我就是想活得自在点儿”,仅此而已。很多人觉得一曼代表了女权的追求,但我不想扯那么远,要是一曼在这部剧里,真的被强戴女权象征的枷锁,那她的地位、她的终末,无不是赤裸裸的嘲讽,令人太过惋惜,看不到所谓“女权”的未来方向,她没什么好去代表的,一曼就是一曼,一个可爱的女子而已。

是不是对于美好的东西,有时候人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守护,而是占有呢?我觉得与其由我来分析这个具体的答案,不如由大家看看电影,自己去探寻更好。

张一曼这个女子,我就觉得她太美好。

而这个世界,容不下某些太美好。

话有点长,我想再讲讲电影中最令我念念不忘的几幕吧。

一幕,张一曼与铜匠在屋里行鱼水之欢,而裴魁山立在屋外,他没有闯进屋内阻止两人,因为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阻止张一曼的行动,他既不是张一曼的男朋友也不是她的丈夫,张一曼与谁欢愉,又与当时的裴魁山有何干呢?这样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令裴魁山绝望,尤其是刚刚被张一曼否定过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裴魁山的心已经沉到了黑暗深处,但他却连一个爆发宣泄的理由都没有,何其可悲。最终,裴魁山伫立片刻后,转身离开了亮着灯的窗边,他稍稍佝偻的背影,让裴魁山也随着傍晚最后一丝映亮天空的薄光,低迷地沉入黑暗。

一幕,张一曼面无表情地冲铜匠说出:“你就是个牲口。”而铜匠走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张一曼为他而剪的一束头发,张一曼在众人散了后,弯下腰来,捡起了那束头发,说着“对不住啊”。很多时候,一个动作比再多的语言,能更加强烈去展现出这个角色,张一曼拾起那束卷起的头发时,她有着没法感叹的悲哀,有着无法告诉面对面铜匠的“对不起”,一曼所做的,不过是对她和铜匠都好的解决办法,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有敢去面对自己错误的勇气,而对于铜匠的那份爱意,一曼深知自己无能为力,既然不能给予回应,那不如斩断这份期待,让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

再一幕,也是张一曼的,是的,我真的很偏心她,由于铜匠的要求,校长一点点剪去了一曼的长发,即使一曼之前再怎么被辱骂也没反应,但在头发被剪掉时,她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幻想着三民小学的大家,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新校服的场景,一曼的眼泪缓缓地从脸上滑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曼这样爱美的一个女子,却被硬生生毁掉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美丽,像是蝴蝶被钉住了翅膀。

另外一幕,是在很结尾的时候,一切闹剧似乎已经收场,孙佳坐在渐渐远去的驴车上,打开了一个不知主人的箱子,箱子里满满的弹力球,忽然驴车的车轮在地面的石子上颠簸了下,五颜六色大小各异的弹力球,从箱子中飞了出去,洒向路旁杂草丛生的山坡上。仿佛就是这场闹剧中的众人,四下飞散、各自流离,那上面还承载着周铁男对于孙佳满满的喜爱与祝福。

张一曼,在闹剧的婚礼上拿到了手枪,在电影结局中下落不明,但我想……

并没有什么需要多言的。

《驴得水》是部喜剧,希望你能在微笑或是大笑后,尝到里头的苦。

谢谢你愿意听我这漫长的絮叨。

标题是我个人对这部剧感受的概括,一曼与孙佳代表的的美丽善良,被裴魁山凸显的愚钝与铜匠身上的幼稚所葬送,周铁男与孙佳身上的傲骨与不屈,终因为不同的原因而做了相同的选择,在特派员与校长的贪婪中,在面对现实无力的嗔怒中,这部电影的闹剧,以它该有的方式收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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