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敲门声。从尚未清醒的朦胧睡意中,我知道那是谁,在用她的兔子棉拖鞋踢我的门脚。
头痛。
从床上坐起来后,我边套上一件长款羽绒服边走到门边打开门锁,然后再走回床边坐下——思考是不是该整理一下摸起来乱得很蓬松的头发。
“喂喂,你这是……才醒吗?”月欢推门进来,对我的落地窗帘一见倾心,径直走过去,皱着眉捻了捻,故作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老实说你多久没见光了?”
我不知怎么回答,自顾地换上搭在椅背的长裤——收口休闲裤已经没多少人在穿了。人们换上直筒长裤,渐渐的在其中加上保暖的织物——除了我。在令人心旷神怡的摩擦声中,光流淌进来。
世界大概正在死去吧。
灰色。在我记忆还停留在叶草仍绿的季节。
溢了出来。
“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呢,今天就只剩下梧桐叶了。”月欢用第二指节轻轻敲着内层玻璃,也许是在看那些过早离开树体的银杏叶。我没忍住也瞟了一眼。
真像地毯一样啊……
视线,不由自主了。
日历也就才划到十月中,降温通知已经从移动客服中心发送到了手机收件箱。匪夷所思的最低气温预示着又将会是体内结冰的一年。
“老哥啊,今天也没课吗。”
“嗯,冰箱里还有吃的吗,要不要去一趟超市。”其实只是个借口。很久没有出门了,再这样下去,担心她会说我发霉坏掉。身上的味道倒像是发酵。不是发霉。
到底是什么呢。
头痛。
“哦对了,爸今天也不回来吗。”
“好像是吧,谁知道呢。”淡蓝色睡衣和兔子拖鞋,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说来她大概也是刚起床就跑来叫我了。半大不小了,还是个笨丫头。什么都不懂。
“去吧,今天好像挺冷的,里面穿厚一点。”
衣柜里的加绒长袖终于有了戏份,角落里的暖器君依然杳无音信,地毯下的地热担当着最大的电费削减。
头痛,缓解些了。
简单洗漱后,趁月欢化妆的时间,赶出来两个太阳蛋,吐司也烤好了——面包机依旧很给力。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大小姐磨蹭结束之后我也刚好做完。
“今天也很漂亮!”望着几乎是素颜的妹妹,我知道她其实也有精心打理。眉下的阴影,淡淡的眼线,少量的浅色粉底,浅樱色的唇膏,以及飘着淡淡香气的润肤霜。
“哼,哥你一点都不帅。”月欢在我旁边坐下来。
“哥你今天好像不开心。”含糊不清,大概是因为她在往手心呵气的缘故。
“嗯?”
“没什么。”
其实听清楚了,但是不愿意去回答。因为什么呢,确实有些不开心的事呢。
是什么呢。
到底……
西红柿,马铃薯,芦笋,葱,口蘑,香菇,松茸,鸡蛋,罗非鱼,雪蟹腿,咖喱块,红烧汁,料酒,咖啡豆,方糖……
必需品差不多齐全了。
“好了,我们回……”紧接着,我看到了黑化严重的某女……
因某不可抗力,我推着一车生鲜蔬菜站在零食区,旁边是纠结于买夹心巧克力还是葡萄软糖的某女。
她真是对于甜食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
“走吧,快到中午了。”
“老哥……”
不看我也知道,接下来她要卖可爱了。无奈。
“一样拿一个吧。走了。”
“嘿嘿……”
总是心安理得地被这样的小伎俩支配,也许这是我扭曲的愿望之一吧。
“午饭想吃什么?”
“两菜一汤吧,你随便做咯。”
先把芦笋和蘑菇用掉吧……我自然也知道她一直都是这副大小姐模样,爸爸不在的时候家务也差不多都在我头上。
鱼清过了,配上酱汁放进蒸锅上层。蟹腿也无需处理,洗净放进蒸锅下层。
口蘑,做个汤吧。我隐约记得月欢很喜欢妈妈做的蘑菇汤。虽然从她六岁以后就再没有喝过了。
为什么呢。当然不是因为不爱喝了。
切着蘑菇同时想着这些陈年旧事。真不是我的风格。那个女人从前也是这样切着蘑菇,想着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吧。她离开这里十一年了,她的心是不是也残缺不全呢。她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其实我想我是明白的。
真可怜。这样的人。
有点想她……
“别光吃鱼啊,吃点菜。”
“嗯嗯我知道。”
“和爸爸一样,嘴上说知道,却又不行动。”
“你老教训我。不喜欢你。”
糟糕的台词。我明白的。
虽然只是说说。
而已。
午后。
灰幕后的光越来越弱,最后消失了。
数万吨连绵不断的雨水笼罩了一切。车子减速。航班调停。人们像陷入流沙的蚂蚁,发疯一样逃离沙下不可见的蚁狮。
“哥你不午睡吗。”月欢盘腿坐在我的单人沙发上,戴着我最不喜欢的那副窄框眼镜,捧着一本《嫌疑人x的献身》。东野圭吾。
我记得。我也看过。
母女二人失手杀死前夫(父),隔壁的男人协助善后将过失杀人伪装成自己的谋杀,带警方逐渐脱离案件真相,却依旧没能改变既定的结局。
迷离又催泪的人性绘板。
“哥,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我下意识得按了一下眼睛,还是酸酸的,好像真的会有液体涌出来。月欢没有看我,几秒钟后翻过书页。
“为什么……”
你忘记了吗
窗外。
在雨水的压迫下,梧桐的影子也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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