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微博刷到一条视频，题目是#小伙骑车逆行被查大哭#。

我手贱点开看了一下，然后在短短的5分钟里，走完了围观——惊讶——理解——心疼——落泪的心路历程。

3月25日夜里，杭州文一路文菁路口，一名小伙子因为骑车逆行，被值勤交警拦了下来。

他很顺从地靠边停车，然后给女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是这样的，我逆向行车被抓了，现在走不了。你在那等我吧。

谁也没想到，放下电话，小伙子忽然怒摔手机，情绪瞬间失控。

他带着哭腔大吼：

我真的好冤啊！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我赶回去有事。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跪地磕头：

求你们了，要我干嘛都可以。

要罚款，我交钱，我认了。

求求你们让我走吧！

他一下跪，交警懵了。

明明只是把他拦了下来，这个人怎么自顾自就崩溃了？

再下一秒，小伙子哭着摆摆手，留下一句“我再也不这样了”，就直直冲向桥边。

而引爆他崩溃的原因是什么呢？

——正在加班，女朋友没带钥匙，他之所以逆行，就是为了给她送钥匙。

看到他歇斯底里地喊出那句“我压力好大”，我的鼻子猛然一酸，紧接着眼眶就红了。

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处境：

一边是时刻紧逼的DL，一边是女朋友同样焦急的催促，而他被夹在中间，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不知道他这样紧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反正肯定不是一天。

因为他说的是，“我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而不是“我今天加班到十一二点。”

听起来就好疲惫啊。

大喊之后，小伙子弱弱抽泣着说了一句：

我只是想哭一下。

心忽然就跟着疼了起来。

面对小伙子的大哭，两位交警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之为柔情似水：

那之后，小伙子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了好几分钟。

平静下来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去工作吧，我对不起你们。

我真的是自己要发泄一下，我太烦了。

谢谢你们啊，我把车停好。

我平常也特别讨厌别人逆行，但是今天真的没办法，这边在催那边也在催。

我本来是想走那边的。对不起。

交警担心他情绪不稳定，仍然在不住地安慰他：

男孩子有情绪就发泄出来，发泄完了以后，自己再擦干眼泪，重新去生活。

生活嘛，大家都一样，都是负重前行，没事的。

也是非常暖了。

视频底下，网友留言清一色地心疼。

许多人说，这个小伙子哭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也很想崩溃一下啊，只是还能忍得住。”

“好羡慕他，可以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

“感觉他替我吼出了心底的压抑。”

……

我自己也被视频戳中了泪点，想来想去，似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安慰的话：

看啊，你不是一个人在崩溃。

02

韩寒在电影《飞驰人生》里有一句台词：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借钱开始的。

简直一语中的。

成年人的崩溃，确实大都与钱有关。

可更准确地说，成年人的崩溃，是从“缺钱”开始的。

去年郑州的深夜街头，一名32岁的农民工，蹲坐在路边失声痛哭。

被人发现后，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发泄口，把一肚子苦水，倾数倒给路人听：

我爸得癌症了，做了4次化疗也不见轻。

我爸小时候对我好得很。

我现在也是为人父母了。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中年男子悲哀的轮廓。

太多人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父亲对我那么好，砸锅卖铁也不能放弃。”

“可我也是父亲，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可家里根本没那么多锅让我砸。”

看病需要用钱，生活需要用钱，上学需要用钱，吃饭需要用钱。

这些需要花出去的钱，远远超出他赚回来的数量。

怎么办？

只有苦熬。

熬不住的时候，只能趁着家人不在喝点小酒，算准时间发泄一下，再若无其事地回家去。

这才是成年人的真实写照。

一边在陌生人面前崩溃大哭，一边在亲人面前绝口不提心里的苦，笑得云淡风轻。

03

这是一个连崩溃都需要懂事的时代。

关于“懂事崩”，网络上有一个更细致的解释：

成年人的崩溃也要懂事，不能影响同事，不能影响工作，不能影响家人。最好能做到伺机而崩，收放自如。

心酸吗？

可谁不是自愿学会了“懂事崩”。

作家乐小米曾说：

世界上之所以有夜晚，就是留给那些有伤口的人，给他们一片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黑，而且不易被发现。

成年人的世界，大概都需要一些不为人知的夜晚，静静崩溃，独自疗伤。

我曾在凌晨两点时，看到一个女朋友发的朋友圈：

活着好难，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一瞬间，我以为她被盗号了。

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神经，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那条朋友圈删了。

再见面，她仍然阳光又乐观。

成年人都特别善于伪装，他们假装快乐、假装坚强、假装无坚不催。

他们只敢在独处时卸下面具，与真实的自己互相慰藉。

你永远无法得知，那个每天清晨对你笑的人，背后藏着怎样难熬的过往，背负如何沉重的压力，有过多少次想死的瞬间。

流进枕头里的泪水，也许某天，连自己都会忘记。

持续性崩溃，彩票式惊喜，这就是生活卸妆后的样子。

04

到今天，我们已经不需要被告知，成年人的世界究竟有多苦了。

比如这些扎心的网友留言：

有时关不上冰箱的门，脚趾撞到了桌角，临出门找不到手机，嚎啕大哭。

你觉得小题大做，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小时候从三层台阶跳下去就能得到快乐，长大后需要从三十层。

从前，我们想要理解一件事，需要努力解释它的含义。

如今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场景，我们就能读懂一切。

就像文章开篇那个小伙，对于他的崩溃，知乎上有个网友神总结：

哪里是因为骑车逆行被抓崩溃？

分明是因为：

加班到十一二点

+老板不放走

+女朋友没带钥匙让去送

+送了钥匙后还要回公司加班

+女朋友忘带钥匙不是第一次了

+女朋友为什么不能懂点事

+老板真是个黑心资本家

+这么晚了警察在查自行车逆行？不该去查酒驾么？

+好吧被查没什么，容我先平心静气给女朋友打个电话说明理由，省得她又爆发

+老板那边还打不打？赶不回公司算不算早退？工作还保得住么？没了工作怎么生活？女朋友会不会和我分手？

……

你瞧，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一根稻草。

一处是，小伙刚刚摔完手机，结果帅不过三秒，又赶紧怂怂捡了起来：

视频结尾，警察叔叔耐心劝导：

累了就请个假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小伙子弱弱回了一句：请不到的。

我猜，警察也一定听到了那句话。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崩溃大哭的小伙子身上时，有没有人想一想：

在那样漆黑的夜里，年轻人加班到崩溃的街头，两个执勤的警察，何尝不是在进行日常加班？

如果不是深有感触，怎么会脱口说出那句：

“生活大家都一样，都是在负重前行”？

社会的包容，恰恰建立在无数陌生的感同身受上啊。

05

就像日剧《四重奏》里的那句台词：

还能边吃饭边哭的人，是可以活下去的。

最怕的是那种默默的忍耐，无声的崩溃，就像博主@一只白曾说过的那样：

很多年轻人，看上去是在发呆或者玩手机，但其实已经完全崩溃了。

你碰他一下，他可能就死了。

忍耐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比如那个在华山栈道上，突然解绳跳崖的中年男子。

他那么平静，默默扭头看了看身边人，仿佛临时起意，又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告别。

对他来讲，那决绝一跳，或许就是真正的解脱。

这个时代，不小心在人前崩溃，真的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你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崩溃过，我懂。

懂你的小题大做，懂你的莫名其妙，懂你的脆弱，懂你的委屈。

这个“我”，是我，也是你。

男孩子也会放声大哭，爸爸妈妈也会情绪失控，那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孩，也会在某一个顶点破口大骂。

人与人之间，可以轻易因为一场大哭心意相通。

压力四方而来，可也因此，能够随时被陌生的温暖治愈。

就像网友在视频底下的那些留言：

感谢你，替我完成了一场不敢崩溃的崩溃。

看你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我也感觉好多了。

瞧，这个世界已经容易满足到，你用崩溃都能轻易治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