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烟味浓烈,紫雾弥漫,一张小桌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鸠形戾面的赌徒,形态各异,站的,坐的,眼睛都在喷火。一局下来,喜子手一紧,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他已经输塌了。同时绷紧的神经,松弛似一根柔软的棉线。此时,他觉得口干舌燥,一缕莫名其妙的烦。妻子给的五十元过年肉钱,顷刻间输去,进了别人的腰包。他心里有点不服气,猴腮脸抽缩着,失神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同伴,可怜他伸出的双手又无奈地缩了回来。
冬天的夜,清凌、阴森、寂静。磨磨唧唧地蹭出门去,喜子茫然若失,想到那五十元钱,心里有万分后悔,自己本不该来赌。如今,回家怎么和妻子交待,晃来晃去,不敢回家,自己苦思冥想,回家后,妻子问起,怎么回答,悔不该当初自己不存几个私房钱,一阵阵唉声叹气,还是没有主意。
三牛,对,和三牛借上五十元,度过今夜,明天再做打算。有了这个想法,喜子便匆匆向三牛家去了。
喜子进家时,三牛已经三杯酒下肚了,睁着一对细小的眼睛瞅着喜子,他似乎明白喜子这时候喜子来的目的,但是他只是客气地说:“喜子哥,来,上炕喝一杯。”
“喝,喝,喝什么酒,哥已经火烧眉毛了,那来的心情喝酒。兄弟,哥不瞒你,哥今天运气不好,输展了,你帮帮哥吧。”
“什么手气不好,你十赌九输,别说那些遮羞的话。这几天我也没钱。你还是多走一个门吧。”三牛生气地说。
“甭生气,你帮哥过了今夜,哥明天一定还你。”
“喜子哥,我真的没钱。”
“别扯淡,明天不还你,你把我家那只羊羔牵了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三牛也不好再推,喜子就拿了钱,走了。可是过了一天,三天,五天,也没见喜子来还钱。三牛决定上他家给他提个醒。
“喜子哥,在家吗?”
“在,进吧。”
喜子忙拿烟拿火,并讨好地问:“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哥家串门?”边说边使眼色。
“我来借个筛子,筛点绿豆。”
一支烟抽完,三牛见喜子一点也没有给钱的意思,就说:”明天,我老婆回娘家呀,那儿的肉不贵,喜子哥,你捎点吧?”
“我们迟天割,不捎啦。”喜子边说边送了出来。
出了街门,喜子说:“得了,三牛,明天我就还你钱,不过你的帮我忙。”说着,趴在三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三牛吃惊地看着喜子,但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言语了。
第二天早晨,冉冉红日跳出群山的怀抱,在柔和的晨雾中,露出刚涂过胭脂的笑脸。三牛用小车推着三袋玉米,早早地过来了。
炕上,胖胖的喜妻子问: “三牛拿玉米干嘛?”
“粜?咱买呀。’
“咱的都卖不出去,还买人家的。”
“三牛着急用钱,肯定便宜,大概有五毛钱就卖了。”
“不买。”
“你声音小点,别让人家听见,他进来你再和他商量。”
三牛进来寒暄了一阵子,就商量玉米的价钱。
“嫂子,我急着用钱,便宜些,一斤五毛,怎么样?”
“三牛兄弟,嫂子听说东面的玉米才三毛。”
‘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想多少就留这点玉米?”
“问你喜子哥去,家里这么多,留下了你的往哪儿放?”
“四毛五,行不行,嫂子。”
不语。
“四毛?”
不语。
三牛扭头看了看喜子,喜子悄悄点点头。狠狠地说:“干脆我三牛认亏了,三毛就三毛吧。”
“老婆子,留下吧。三牛也够那个了。”喜子也帮着说。
“那好,过秤吧。”
三袋玉米总计246斤,合计七十三块八毛。喜子老婆从衣兜拿出钥匙,开了柜子,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拿出一个包子,展开一个手绢包,再展开是一个红布包,里面便是钱了。
三牛笑着说;“那个贼来了,那他算是倒了大霉。”
数好了七十元,还欠三元。
“没零钱。”
三牛和喜子一起出来了。路上,三牛说:“就你那老婆,真细。喜子哥,我真服了你了,只有你才能想出偷自己玉米粜给自己老婆的高招呀!”
“嘘,千万别让我老婆听见了。走,玩两把去。给,给你盒烟钱,这事别跟别人说,多丢人呀。”
天气灰蒙蒙的,看样子要下雪了。喜子和三牛说笑着向村头的小卖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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