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小河流淌

——人生一世，原是归程

昆阳闲散客

小时候，很久很久都没有机会离开村子，村前是通往城里的路，村后是清清的澧河。我不仅仅是喜欢这条河，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我受了委屈会跑去河边坐坐，我得了奖状会去河边走走。以至于后来离开村子去乡里上初中，去城里上高中，越过黄河去新乡上大学……越大，就跑的越远，跑的越远，回家的次数就越少，但是每次回家我总要找机会去河边走走，就是简单的走走，心情好的时候逆水而上，心情差的时候就顺流而下……

路走远了，需要停下来回头看看，无奈的是，你看到的都将是一个圆圈。

有人说，人一出生就在走向远方，永不回头。

也有人说，人生一世，原是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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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家的大门朝南开着，再往南走上一段曲曲折折的路，便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清，流淌不息。我不知道这条小河从哪里起源，也不知道这条小河终于将流向何处。她的源头儿太远，我不愿去关心，她的去向太远，我也不愿去关心。

我关心的便是围绕着我们村子的这一段，我最爱的也是这一段。原是因为太熟悉，熟悉了便依赖，依赖了再看她便觉着哪里都是好的。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但是又能如何，我不愿对陌生的事物感兴趣，更提不起喜欢，抑或是让我爱上她，就更是万万不可得了。

我不知道她的确切的名字，有人叫她“浬河”，也有人叫她“南河”，我更愿意叫她“澧河”。我没有去考究过她究竟应该叫什么，我也没有细细去想过她应该叫什么，只是觉得“澧河”更适合她，她就应该像这么个字一样，要复杂一些，不可太简单了。

我们就这样称呼她好了，“澧河”，嗬！多么动听的名字！嗬！多么和她般配的名字！

2.

她不算太宽，但又不至于太过狭窄，太宽了目光不能及，太窄了又会显得小家子气。她的宽度就很好，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有深的地方，也有浅的地方。从上个村子来我们村子的时候她拐了个弯儿，那个地方就要深一些，还有个俗气的名字，叫做“老鳖潭”。我不愿意到这个地方去，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于俗气，她不会开心别人这样叫她，更不会愿意让我去那里，我便从不愿意去了。她在离开我们村子前往下一个村子的时候也同样拐了个弯儿，那个弯就比较大，水就更加深，水面却是非常平静的，像极了一面镜子，这里因为特殊也有一个名字，叫做“青泥湾”。我就比较喜欢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的平静，喜欢这里的深邃！但是，这里我也不常来，她也不让我来。她说美丽的地方往往是危险的，平静的表面下往往是暗流涌动。我听从她，便从来都是远远的观望着，从不走近这里。

3.

凡是规矩立下的东西，一开始大家都可以很好的去遵守，或者是愿意去守护。可是，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厌倦了自己所处的那个被规定了的世界，每天的生活再精彩，过的久了就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有人去挑战规矩，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有规矩立着，终究让人心有所缚。然而，终究是有人愿意去冲破的，或者是不小心冲破了，有的人为此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有的人止步了，有的人退缩了……未知的事物对我们的诱惑力往往是巨大的，它会让你忘记危险，忘记规矩，忘记你终究不过只是凡夫俗子而已。但是，道理归道理，生活归生活，道理和生活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人生，二者虽不可融合却也无法生生剥离……

4.

容易想的多的人就容易相信宿命，相信宿命的人又往往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忘掉了是哪一天，我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不顾她的再三警告，慢慢的走进了危险又充满诱惑的“青泥湾”。我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后脚踩着前脚的脚印，走过的地方，高高的杂草歪歪扭扭的倒下了，像极了殉难者，每棵杂草倒下的时候都那么的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我记得那天是没有太阳的，好像也不应该有太阳，我远远的便看到平静的水面上泛着金光，斑斓多彩，令我魂牵梦萦，我便终于去走近了这里。

当我走近，扒开像栅栏一样的杂草，便瞥见一道金光向我射来。我惊的目瞪口呆，竟也忘了躲避，脑袋一阵眩晕，便倒在了杂草丛中。当我醒啦，我竟然就躺在水面中央的那片金光之上，我浑身透明，血液变成了金色，慢慢的涌动着，这一切我竟看的真切。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比我更加透明的人，血液同样是金色的，也同样在流动着，不过那速度要快的多。她只是站在那里看我，我也在看着她，她没有说话，而我，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她就这样注视着我，一言不语，一动不动。起初，我在挣扎，我想发出声音，我想逃跑，她都无动于衷。后来，我渐渐的安静，心跳很慢，血流很慢，内心平静。当我感受到平静的时候，金光便逐渐变得模糊，越是模糊便越是可以看到金光之外的水面，水面平平，没有一丝涟漪。那金光慢慢消散殆尽的时候，我便可以看清了水边的杂草，在杂草倒下的那条小径的尽头儿，有一个奔跑的背影，他竟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卖力的奔跑不忘了回头儿慌张的张望，就在他回头儿张望的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面容，她也看的很真切。我好熟悉那张面容，可是又想不起来他是谁。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她笑了，对着我笑，笑的很温暖，笑的我的心都在摇摆……“你笑什么？”我竟然可以开口讲话。她不答不语，就是望着我微笑，又慢慢的笑出了声，最后，竟毫不忌惮的大笑，笑出了声音。那一刻，我竟也莫名的感到满足，竟跟着她一起微笑，一起哈哈大笑，一起笑出了声，一起笑的肆无忌惮！

5.

那个慌乱奔跑的人在回头儿张望的时候摔倒了，同时倒下的还有一片杂草。摔倒了的那人仍慌张的回头儿张望着，这一次，我看的清楚，那熟悉的面容不是别人，是我！那个落荒而逃的人不是别人，是我！那个慌张回望狼狈的人不是别人，是我！我哭了，一开始是小声抽泣，后来就放声大哭，平静的水面惊起了波澜，杂乱的河草战战兢兢的摇摆，那金光变得凌乱交错……我回头，她不笑了，她凝视着我，面带忧色，不言不语……后来，那金光散了，她不见了……往后的岁月里，我曾多次不顾叮嘱的跑去“青泥湾”，竟没有一次再见到她，就连金光也没有。那里依旧是荒芜，杂草丛生，只是每一次我去，水面上都泛着一圈圈的涟漪，慢慢地四散开去……

后来的我成了一个诗人，我一直想写一首诗，那将会是我最耀眼的作品，是我一辈子最好的一首诗。可惜，我没有写的出来，到死也没有……

昆阳闲散客，又名澧畔荷屋，从事小城文字搬运者工作，读过几本书，教过几天学，抽过几根烟，喝过几两酒。说过这样一句话“别人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自己又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生活，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