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年代的课外老师》
在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年代,学生不能在学校正常上课了。于是,就有学生凭自己的兴趣到社会上学习课外技能,例如学木工、学针灸等等。传授技能的人就成了课外老师。
我15岁的时候,学校停课了,经邻居介绍,我和几个小伙伴跟杨广森老师学了摔跤。
杨老师原是解放军“八一”队的摔跤运动员,在第一届全国运动会上夺得过轻量级摔跤冠军。文革开始后,“八一”队解散。退役的杨老师在天津自行车链条厂当了工人,业余时间带徒练功。我们去时,杨老师已有几名得意弟子。
当时社会上武斗成风,杨老师对学生管束极严。有一位小师兄功夫了得,在外少遇对手,成了街头一霸,而且家里还管教不了。杨老师知道后,每到集合练功时都要罚小师兄面壁思过,检讨再检讨 ,把顽劣的小师兄管得服服帖帖的。有小师兄的样子在天天敲警钟,杨老师的学生再无惹事生非的。
杨老师自幼拜师学艺闯荡跤坛,18岁就夺得了河北省轻量级摔跤冠军,后来又在“八一队”接受正规训练,但始终不忘当年的授业恩师。
我们的师爷原是一位民间艺人,小老头60多岁了仍是孑然一身,在南市摆小糖摊过活。杨老师对师爷极为恭敬,还经常接济师爷的生活。师爷对徒弟的徒弟十分喜爱,经常在我们练功时到场指点。杨老师在“八一”队接受过科学练功,对师爷老旧的传功方法很不以为然。但从没见过杨老师顶撞师爷,顶多对师爷的现场说教视而不见。我至今记得师爷示范骑马蹲裆时头顶热气冉冉升起的情景。
我一直觉得奇怪的是,杨老师在河北省和全运会上都是以轻量级夺冠,但我见到他时却看到了身躯高大、横练功夫惊人的黒铁塔般人物(见图)。
杨老师身怀高超搏击功夫,但在学生面前言传身教冷静处世。那时我们没有固定的练功场地。有一天,杨老师带我们去土山花园练功,找了个角落当场地。没想到花园里练武的“老客”在我们场地内外往来游走,想挤走我们。杨老师看了多时,一忍再忍,最后无奈之下,甩掉军大衣,虎虎生风地练了一套功夫,惊得“老客”退避犹恐不及,不再咄咄逼人。
杨老师传授吃苦练功,却也有护犊之情。有一段时间他需陪护病人,就让学生们在家自习。我和邻居小伙伴在居民楼后练功,却招来了社会闲人逞强捣乱。杨老师得知后即刻派大师兄摆平此事。大师兄不辱师命,凭真功夫给我们这些师弟“清理”了场子。
杨老师在天津体育界、戏剧界朋友众多,上班、带徒、会友,每天忙得很,但遇学生有事,从不推脱。我在外面打篮球时胳膊骨折,在医院打了石膏,等到拆了石膏,胳膊的关节已经伸展不开了。杨老师就每天用自行车驮上我,去他熟识的一位老骨科大夫家,请老大夫给我捏拿抻筋。几天后,杨老师学会了老大夫的手法,就在每天练完功后亲自给我捏拿抻筋了。
学校复课后,我去上学,后来又到内蒙插队,在呼和浩特定居,原本就只学得皮毛的功夫也都荒废了,再无颜见杨老师。听说杨老师还向别人打听过我。
八六年的时候,我在影院看电影《神鞭》,意外地看到杨老师在影片中扮演了骄横强悍的“南市弹弓王”,才知道杨老师已是天津人艺的演员了。推算起来,当时杨老师已近花甲之年,想起老人家当年对我的关怀,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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