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粮

忙了一上午，刚做好饭准备吃呢，不曾想收粮食的给嫂子打来电话，说粮食可以了，他已经把车开过来，让我们赶紧拢成堆。我和嫂子只好把饭碗放下，拿起木锨去东边路上拢粮食。

收粮食车已经在路边上等，他们已经把吸粮食的管子抻开来，吸嘴就放在粮食里面。现在真方便，粮食晒干不费劲直接都有车来拉走了。

想想以前卖粮食的滋味，现在都还历历在目，看着吸粮机一点点把粮食吸到车厢里，过去卖粮食的景象，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那是三十多年前，也就是说是很久以前那次卖粮食的事了。

“勤！勤！起来了！”

只记得那天早晨睡意正浓，还在梦地里呢。突然听到父亲的一声叫，吓得我一激灵，梦境就被打断了。

要是母亲早晨叫我，我还能拖延一下时间，父亲这一声喊叫，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一边应声，一边折起身钻出被窝，涉及慌忙的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昨天晚上，父亲说要去卖粮，和村里几家结伴，还要早一点去。说是打听好了，辛安收粮食不怎么挑剔，只要粮食晒干就行。

哥嫂没有在家，买粮食父亲让我和他去，几天前粮食己经整理好，吃的圈起来，卖的垛在当门。

父亲，在给车子打气，随着父亲上身上下晃动，“唧唧”声有规律的响着。

休息了一晚上，院子里鸡飞狗跳，都是精神抖擞，有的下蛋鸡勤快，和勤快人一样，“咯咯哒哒”早早的就钻进窗台上娘给它们准备的下蛋窝里，鸡冠红的似火，羞答答温柔的的样子甚是可爱。

我到灶房一看，娘已经把汤烧好，灶火挤满了热蒸气，如早晨的大雾一样，整个屋子混混沌沌。

热腾腾的饭味直往鼻孔钻，一股幸福的烟火味和着饭香味，闻起来感觉肚子真有点饿了。

娘在烙馍，妹妹起来早，在给娘烧鏊子翻馍。

我拿了一张馍，卷上娘调的生萝卜丝，张口就咬，那股香油味和着葱花的味道，真香这是过去秋天最美的菜肴，生萝卜丝卷单馍，喝红薯汤简直就是绝配，现在每每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我走出来时，父亲已经把车带的气打饱了，我就和父亲把粮食一袋子一袋子往外搬出来，摆放在架子车上，当时我有二十来岁，虽说有力气，但毕竟是女孩子，要是从地上直接搬起来有点吃力，我要把粮食提一下，放在立着的一个粮食袋上面，才能搬起来，我和父亲一会功夫十来袋粮食就搬上了车，摆放的结结实实，又用绳子刹紧袋子，一切就绪。

父亲压起车把，试一下上下的轻重，就去牛屋提着铁耙出来，用肩膀扛着车把，把铁耙支到车子下面，看着车轱辘没有压扁饱饱的挨着地，父亲把铁耙支好，身子往下一歪抽出身子。

刚好，母亲烙好了馍，给父亲盛好了饭端出来给父亲。我们也盛饭吃起了。

吃过饭后，父亲把吃饱了的牛饮了一些汤，把牛套拿出来挂在车把右边，把牛牵出来，把牛捋顺，拿起牛梭头套在牛脖子上。

随手把铁耙拿掉，母亲把准备好的干粮用笼布包好，塞进袋子的空隙里，我把攀绳挂在肩膀上，父亲逮着牛，见我把车把按下来，父亲就赶着牛不紧不慢的走出家门。

牛蹄子的“踏！踏！”声和着车子的吱扭声，组合成一部乡村进行曲，很有节凑的一路响着。

遇到好路，车子拉着轻松一些，遇上坑坑洼洼的路，我得用力扛着车把，手用力抓紧，生怕一不小心翻了车。

我们一行七八辆车子，加上其它村子的，一路上粮食车一拉水的流，有驴套车辕子里，不用人拉，只要赶着驴走，这样人轻松。有强壮老力，两个人轮换班一个拉一个推。看这阵势每个人的心里就没底了，都不怎么乐观。那些年卖粮难，难以上青天，每个庄稼人都是深有体会。

物已稀为贵，多了就不贵了，以前粮库少，存储不大，粮所收粮就挑剔开来。当时挣钱门路又不多，不卖吧！手里没有别的进项，家里开支又要用钱。

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到地方一看，粮所外面的公路上都被拉粮食的车挤满了，父亲昨天还说早点来，想不到比我们早的多的是。

看着这一车挨一车的，一个个满头大汗的，嘴里不多说什么，心里可是有点沉闷。

父亲把牛套解开，找个地方把牛拴结实，就往粮所院里走去，他是要看看，粮食收的挑剔不挑剔，看验上的粮食怎么样，没有验上的又如何，在回来看一下自己粮食属于那一种，可以早做打算，脏了筛，湿了赶紧倒公路上晒，天好晒一上午，下午就可以了。

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拉着粮食出来了，找一处阳光好的地方去晒，就有几个人走到跟前看，也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粮食是否合格。

也有的在里面过筛子，看来脏了好捣腾，只要筛一遍就好了，湿了要晒就有些麻烦，还不知道晒一上午能不能干，干了还好，不干的话，还费事，又要拉回去。

父亲过去一会就回来了，没有笑颜，却多多少少有点闷闷不乐的感觉。

有人问一声，“怎么样？”

“不怎么样！里面人很多，挤不到跟前，看验质员拿个戳子，每个袋子都戳些粮食出来，用验干器夹一下，要求应该很严。”

父亲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粮食干不干，每年的粮食，父亲是最讲究的一个人，总是扬的干干净净，多少有点杂质都会挑拣出来，这样吃也干净，卖也好卖。

就是湿干有点不好把握，有时自己用手抓起来在手里搓，感觉哗哗响，用指甲掐一下芽口，也觉得咯嘣响，可放进验干器里一夹，湿度总是超出验收的湿度。

父亲回着话，手没有闲，把车上的袋子立起来一袋，把扎袋口的绳子解开，抓出来一把，其他人也都站起来，都仿效父亲，几个人凑合一起比对着，看样子都没有大的差别。

可大家伙还是有点担心，毕竟验湿器精密度高，差之毫厘都不行。

“唉！管他呢！即来之，则安之，中了粮食换成钱，不行咱还拉回家，晒干再来，不就多跑一趟的事，用不着愁眉苦脸的。”

全叔大大咧咧的一句话，说的大家伙笑开了颜，大家伙围坐在地上，抽起烟来，烟雾围绕在头顶。说起自从联产承包制以来，产量年年往上升，家家吃的饱，穿的暖，有余粮可以换钱，。

看着越来越好的日子，卖粮的郁闷烟消云散，随着抽的烟雾，慢慢消失在空气里，没有了踪影，那风吹日晒出来的褐色脸庞，露出憨厚的笑容，看一个个逍遥自在的样子，很是知足。人们常说的知足者常乐，应该就是这种状态吧！

我也被他们感染了，竟也看着他们咧嘴笑起来，笑的也挺开心。

一车一车有规律的进粮所的大院，有人拉着空车出来，脸上挂着幸福的喜悦。也有没有验收合格的，拉着粮食车出来，找地方去晒，我们就慢慢一车车往里面移动 ，太阳也慢慢上移西坠，午饭都是从家里拿来的馍，干啃着，可每个人吃的都很香，我却有点难以下咽，拿着茶缸去接了一缸子压井水，吃口馍，喝口水，勉强吃了一个馍。又过去给父亲打过来一缸子水，只见父亲把馍吃完，端起缸子，放到嘴边，只听到“咕咚！咕咚！”的声响，一股气把一茶缸水喝了个精光。后把茶缸递给我。

“伯，还喝不喝？我再去打一杯。”

我看着父亲，问道。

“好了，不喝了，你喝的话去打。”父亲说着话，“嗝”一声打了个饱嗝，顺手掏出烟来，给那几个叔伯递过去，又开始抽起烟来。

等到我们移动到粮仓门口时，太阳已经偏西，离地平线就只有一杆高的距离，这时间如果验收不合格，已经没有办法晒了，只有拉回家，晒干再拉去卖了。

我心里一直在祷告着，希望能一切顺利，这一趟粮食搬上搬下拉出拉进的对我和父亲来说，太不容易了。父亲也不年轻，我一个女孩子力量也实在有限。

一切还好，也算顺利，当验质员摆手让过磅，父亲和我的心一下子舒畅开来。一天悬着的心落了地。一起来的人，女的解扎袋子绳，男的扛着粮食袋子，顺着木梯爬到粮食堆上面去倒，父亲专门给他们往肩膀上推。

我们一起来的都验收合格，当天没有领到钱，拿了开的条子，让明天去领钱。

这时天已经大黄昏了，头外面还排好远的队，粮所已经准备下班了。 有人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嘴无遮拦，吐着满嘴脏活，骂骂咧咧收拾车子，掉头往回家的方向拉去，有的路途远的来时就准备了夜晚睡的铺盖，把车子拉到粮所门外面，铺盖往车 子边一铺，晚上就露宿街头了。

回去一路欢快，满意而归，到家时天已经大黑了，娘早烧好晚饭，等着我们回去吃。

这样的卖粮景象，持续了好几年，后来也有了四轮车，都不用架子车拉了，人省力了。

到后来交公粮取消了，开始有私人收购，而且也不怎么挑剔，拉去一会就卖掉换成钱，不用等。

再后来收粮的都跑到家里去收，不用出家门粮食就卖了。现在更省劲，粮食打下来晒干，不用往家里收，收粮食车直接就从晒粮食那拉走了，

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农民种地，收割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全部是机械化。近几年亩产量也越来越高，粮食价钱也一直上升，年轻人出外打工，年龄大一些的闲暇时，也可以出去或者在家里的工地上挣钱，跟那时间真是没得比。

其实这一切都得感谢国家的富民政策好，农民才有今天富裕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