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高峰，地铁上，总能遇到乞讨者。

一个跪行的卖唱女，是3号线的老面孔了。30多岁的模样，背着音响，左手拿麦，右手牵着个男孩。

男孩很瘦小，还不及女人跪着高，端着一个坑坑洼洼的小铝盆，面无表情又习以为常的伸到每位乘客面前。

女人的歌声并不动听，却有着导演指令般的魔力。乘客们一听到就不约而同的开始表演，演睡觉、演看不见，演玩手机......

2.

这天，卖唱女又准时出现了。

坐在我旁边的小女孩，指着她们说“妈妈你看，又是那个人。”

妈妈轻轻拦下小女孩的手“不可以这样哦，不礼貌。”

接着妈妈拿出背包，翻出几个硬币，轻轻的放入小男孩的盆里。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她们钱？奶奶说她们故意扮成乞丐骗钱的。”

妈妈把小女孩揽入臂弯，温柔的跟她说着些什么。

3.

印象中，我妈也是一个逢乞讨必给钱的人。不管对方是真的，还是看起来就像假的。

“为什么要给她们钱？”我也曾认真的问过我妈妈。

这事儿还要追述到我小的时候。

4.

彼时，我们一家三口蜗居在妈妈的工厂宿舍。一间不足15平米、右墙常年渗水的底层格子间。在那个整体都穷的叮当响的年代，这个家还算不上太惨。

我妈承包了工厂里唯一的一间小卖部。

在小伙伴眼中，我是一个每天都生活在零食和玩具中的幸福孩子。但实际上，我妈只准我吃1毛钱的辣片和冰棍，且一天的总额不能超过5毛。更残忍的是，父母以我已拥有整间小卖部为由，拒绝给我任何零花钱。

如此精打细算的我妈，对乞丐可谓相当大方，每每出手都是1元大票。这让我很是不爽。更不爽的是，有些乞讨者明明四肢健全、穿着干净，怎么看都不像走投无路，她一样给钱。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质问她，“那些乞丐明显就是假的，你为什么还要给ta钱？”

我妈很淡定，像早就等着我问一样“怎么？心疼了？就给了他1块钱。”

“你都没给过我1块钱。”

“那你去路边跪着，我给你10块。”

“不干！”

“嫌少啊，再给你加个0，100咋样？ ”

“多少钱都不行！”我妈知道我从小就有个怪想法，认为只有天地和死人才能跪，就算被我爸打到屁股开花，我都没跟他俩下过跪。她这是在将我。

“为啥不行？”

“万一让同学看见，我不用上学了！让亲戚看见了怎么办？你们同事看见了呢？你以为我小，就不要点脸啊！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我有点生气了。

“哎呦，小小个娃子还怪有志气，还知道要脸。”我妈看着我涨红的小脸，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你都知道丢人，他们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但他还是跪了，为啥？要么就是他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跪着求人帮助；要么就是他觉得他的尊严不重要，跪着给卖了。我没法判断他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会给他钱。"

母亲顿了一下，“孩子，我希望你善良，能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因为我们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也想让你记住，不论何时都不能贱卖尊严，你要走个要堂堂正正的、站着的人。”

当时的我，并没听懂这话的含义，我只是被她突然的教导给震慑住了，便一直铭记于心。

5.

知乎上有一个经典的问答：

-怎么判断乞丐的真假？

-乞丐无论真假，当TA向你乞讨时，TA就是真的乞丐了。

对于像2位妈妈这样的人来说，捐钱只是善意的施予，帮助他人也仅仅是自身人性的释放。这些乞丐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们可能并不那么在意。

成长过程中，我也渐渐明白，变得越来越聪明（或精明）是必然的。而当我们更聪明时，就更加需要善良。

网络上，现实中，我们都会遇到走投无路需要帮助的人，我们没有办法穷尽信息，判断ta们的真假，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更好的自己，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比真假判断的正不正确，要重要的多。

关于尊严，我想不需要再多说了。

在这个奋斗的城市，在每一班拥挤的地铁，那些疲惫但依然坚挺的站着，努力奋斗的人，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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