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22)

作者: 第六只眼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09:35 被阅读551次
    记得那年(22)

    二十二

    下第一场小雪的时候,爹带着哥哥回来了,爹是从湖里回来的,哥呢,出师后第一单生意是爹给接的,给爹的朋友做了一条船。

    爹和哥都显得风尘仆仆的。跟去年比,爹看起来老了许多。但是很高兴。哥也高兴,要娶媳妇了。娘说:“柱子看样子晚长,不过,看起来壮实多了。”爹说:“柱子是比以前有劲了。”奶奶看着他的宝贝孙子回来了,心肝肉儿喊着,一句一声。说实在话,哥不在家的时候,奶奶也很疼爱我,可是哥一回来,我就靠边了,奶奶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凡是要讲先后顺序。”

    爹和哥哥回来之前,新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新房就在西堂屋,墙壁涂了大白色,屋顶糊了报纸。床是多余他大哥来给做的,他是哥哥的大师哥。起工那天,三叔来陪着喝了酒。新床新木,打了桐油底子,又刮了白腻子,最后才上了紫红色油漆,看起来锃亮,问起来有怪怪的气味。但奶奶和娘以及三叔都一条声说好。三叔还说等他家小磊弟再长大一点也送去学木匠,如果多余爹不收就跟多余大哥学。我心想那不差了辈分了?三叔做啥事都喜欢拿大占便宜的。

    爹和大哥回来之后,开始忙着下聘礼。家里也开始蒸馒头做豆腐杀猪,跟忙年似的,就剩下熬糖稀做米糕糖和唱大戏了。接下来,三叔家的大哥二哥,多余的二哥三哥,我大哥,三狗哥,几个人天天出去替我家接亲戚。

    我干大姑父推着独轮车把大姑推来了,见到我奶奶,一起哭一起笑。大姑家离得远,两年才来这第一趟。

    我小姨奶也来了,跟奶奶住一起,半夜因为打呼噜姊妹俩吵起来,我爹娘都起来劝架。小姨奶倒是住得近,常常来,也常常因为和奶奶吵架离开。

    这么吵吵闹闹的,喜事的日子就近了。提前两天,院子里支起了锅灶,门前场院搭起了塑料棚子。塑料棚子上也贴了红对联: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红对联和红双喜是提前两天写好的。外面的大门对联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大哥的新房门上对联是: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大大小小的红喜字贴在墙上床上水缸上吃饭桌子上院子里的平板车和木锨杠子上。枣树柿子树桑树桐树槐树甚至我家园子里的老杏树上都贴着出门见喜。奶奶说我家二十年了才有头一桩喜事,可劲贴,不怕花钱买红纸,杨老师坐在我家堂屋里,写了整整一天。

    院子里外全是人,现在是冬闲时节,村子里没有活的人都在我家门口站一会儿,说几句喜话。远路的亲戚们带着孩子也都到了。

    娘穿得整整齐齐的,里里外外来来回回招呼着客人。奶奶和爹分别在堂屋里和东屋里,跟前来喝喜酒的亲戚说话。

    喜桌子也提前一天准备好了,就放在院子里,紧靠着堂屋南墙,喜桌子前面,院子中央 ,平时奶奶烤火用的大铜盆放在桌子前面,盆里放着一堆松枝,等待新娘下轿时点燃。北墙上贴着大大的双喜,双喜下面,喜桌子上,摆着毛主席的大幅照片,照片前面,还摆着花生苹果枣子大米,还燃着三柱红色的喜烛和长香。

    立春、多余来找我玩。立春他爹长庆叔是这次喜事的大董事,多余他爹是我哥的叔父,两个人天天来我家帮忙张罗,所以,立春、多余也来了。

    他俩和我商量,等到哥哥拜天地之后怎么闹喜糖,多余说他会去新房床底下趴着,把新媳妇的鞋子拽下来,立春说他能抢到喜娘手里的灯罩。多余说喜娘是小换他娘,你敢去抢?让檐子去抢。我说不行,我要去抢,准挨哥哥揍。哥哥这次回来娶媳妇,没有以前那么好玩了,老是装严肃。商量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可是,等到喜事那天,出了一点意外。嫂子长什么样,我第二天才看到。

    首先是我家的小黑,非要选在这个大喜之日做妈妈,她半夜里下了三只小仔,天亮以后,我看见她们娘儿四个在草窝里蜷着,奶奶已经它给围了破棉絮,又给喝了一碗热汤,这时候它舒服的躺在草窝里哼哼唧唧的,不过,两个眼睛始终很警惕,头一会就抬起来巡视一遍。我想撩拨一下小狗仔,惹得小黑妈大声叫,挣得脖子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平时,我怎么逗她都不生气的。

    ‘’今天你哪里也别去,就看着小狗。‘’这样的大喜日子,奶奶竟然给我派这样的活计,当然,奶奶也不忘奖励我两个鸡蛋,十颗糖还有一小挂鞭炮。看在糖鞭炮鸡蛋的份上,我就在狗窝旁边呆一天吧,奶奶说得有道理,大喜的日子,小黑要是咬人就不主贵了。

    立春和多余两个来陪我玩了一会儿,外边鞭炮一响,有人喊‘’新媳妇下轿了‘’,他两个没义气的,就跑不见人影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看着小黑窝在草里舒舒服服的样子,恨不得给它两下子。

    长庆叔指挥新郎新娘拜天地,刚喊到‘’二拜高堂‘’,门外又有人来喊,说:“生了,生了。”是三叔家的小磊,是他家的母猪生了。三婶赶紧跑回家,三叔也喊别人替他灶上烧火,说回家看看就回来。

    众人笑闹一番,婚礼继续进行。看热闹的人等新人一进洞房,又有人喊生了生了,我还以为是三婶家的母猪生下了崽,不想立春和多余跑来跟我说,陈老师媳妇生了。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陈老师是小换她二哥。

    有人来喊奶奶,说二狗媳妇像是难产,苗大姐一个人来不了,让奶奶快去帮忙。苗大姐是我们这里的接生婆,她一个人忙不了的时候,就会喊奶奶帮忙。奶奶一听说二狗家里的难产,赶紧进屋去,脱了身上待客的新衣,换了家常服装,拿着她那些家伙钳子剪子刀子酒精瓶子火罐子。有人自告奋勇给拎着,一路向小换家跑去。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突然少了。

    第二天,新嫂子给我奶奶、我爹我娘、我干大姑、我小姨奶这些人端茶认亲的时候,大家好像都说一句一样的话:好啊好啊,是个旺家能生的福气相。

    可不是嘛,后来嫂子一口气给我生下三个小侄子。

    婚礼那天忙生产只是意外之一,还有一桩就是,来喝喜酒的樱子,掉进了猪圈旁边的粪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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