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饭后散步了。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出去走走，就像几年前刚来时那样。

冬至一过，天仿佛也老了般，夜幕拉得迟缓而散漫。慢慢踱至以前常去的水库边，遥远的天山相接处，晚霞还散着微弱的橘黄色的光圈，像刚刚关掉的暖意还未褪尽的小太阳，一点点被黑夜和清冷侵蚀。

水库边的大桥和堤坝，一向风最大。天已黑，不太敢往堤坝去，只在桥上立了片刻。远处的山头、街道，桥下蜿蜒丰盈的水，河边笔直瘦削的白杨树，都渐渐隐进一刻不息的夜里，只留一片青灰色的影，直到化成黑夜的一部分，沉沉睡去。

远处街道一排路灯，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耷拉着眼睑，强撑着精神。

我曾以为，再也看不到这样寻常而寡淡的景致。如同走过的千万个繁复琐碎的日子，品之无味，弃之不惜。但终究还是站在这里，顶着一个头痛欲裂的脑袋，木木地站在黑夜里，期望这冬夜的风能让头痛减轻些。

有一年，也是这样一个黑夜，我们每人手拿鞭炮和烟花，在桥上嬉戏玩闹，噼里啪啦的火光中，满眼无忧的笑脸明明灭灭。二三十岁的人，欢闹得像一群拒绝长大和离开的孩子。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让人渐渐忘了时间和岁月也曾在这片人人厌烦和抗拒的土地上留情，带着零星的温暖在夜风中摇曳，悄无声息地消磨着每个人放弃或逃离的决绝。那样微弱而柔韧的温情，是慈悲，也是挂碍。

冬夜漫漫，唯愿去留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