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陈冉的时候,是在清明跟爸妈一起扫墓。我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背影也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淡雅的白色裙子和周围阴阴的绿意形成反差,忽然有些想看她的脸,哦,她转过脸来了!她还有一双淡淡的眼。
我第一次见到李洛的时候,是在我八岁那年,他才五岁。他小时候就生得好模样,迷倒一片阿姨。所以说在一开始,我就输了。
我克制自己,不去想着昨天遇见的女孩,可是她的白裙子一直在我的梦中摇曳,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我,看着我。从妈嘴里听说,她转学回来,跟奶奶住,就在我就读的那所中学的高中部。
“李洛,把艾草送给陈奶奶。”
“哦。”不动声色之下是巨浪滔天的回应。
“陈奶奶,给。”
“阿洛来了,小冉快过来。阿洛,以后你们俩一起上学结个伴,小冉年纪虽比你大,但对不熟这里,你多照顾点小冉啊......”我的眼睛落在陈冉的碎花裙子上,她总是能把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裙子穿得清新脱俗,那双淡淡的眼眸穿过身子,渗进心底。我送完艾草仓皇逃走,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告白。我觉得自己魔怔了,才见过两次面,就对她这么着迷。
那天李洛来送艾草,奶奶让我们见一见,说以后上学结伴。我想这算是久别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我很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吗,可是他似乎不愿意多留,只淡淡看了我一眼,走了。我想他不记得我了。
门外,李洛撑着单车,想:“今天有些冷,她还会穿裙子吗?”
门里,陈冉穿着帆布鞋,想:“今天要问他吗?”
她还是穿着裙子,及地的长裙,配着驼色毛衣。
算了吧,以后再说。
少年的单车载着他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骑着单车载着她。少男少女各怀隐秘的心思迎接崭新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褪去人们的衣裳,褪得只剩下一件单衣。
“为什么你总是穿着裙子?”
“有人说我穿裙子好看。”
谁?我很想问,可是我不敢,我只能说:“我也觉得你穿裙子好看。”
“唔。”偏头一看,是她娇羞的样子,我只能敛去眼里的波澜。
每天晚自习放学,李洛都会等着陈冉,今天没有。陈冉第二天见到李洛的时候吓了一跳,李洛的手折了。“你的手?”
“和人打架骨折了,不碍事,就是这几天要你踩单车了。”
“为什么打架?”
“没为什么,走吧。”
我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因为我曾在等他的时候见过他对那一个女孩笑得灿烂。他从没有对我那么笑过。
那天她问我为什么打架,我没说。我是因为她,几个学长自以为是在厕所说她装清高,背地里不知道骚成什么样。我一回头就是一拳。可是事后我想我是以什么身份维护她?什么身份也没有,只有朋友的身份,或许她只觉得我是邻家的弟弟,这让我颓然不已。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去帮李洛补英语。李洛问我,他喜欢上一个人,他应不应该表白。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笔下沙沙写下的声音,是我心碎的声音。
我中考前问过陈冉,我应不应该表白。她没有回答。她凉凉的眼睛只是静静看着我写下的单词,我有些难过,她是透过我的笔想起了“他”吗?
高中三年,我在题海里沉下去,升起来,偶尔想起她那双眼睛。我会追不上她么?大学报道那天,我约她见面,她似乎很惊讶我和她一个学校,可是努努嘴也没说什么。她忙着毕业论文,我忙着大学生活。很久,她约我在校门口的饭店吃饭,点了啤酒。说,庆祝她大学毕业。我苦笑着干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最后是她扶我回宿舍楼。然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他来报道时,我很惊讶:是偶然还是必然。后来,我借着毕业的理由约他出来想赌一把,但他似乎心情不佳,一杯一杯喝着酒,告诉我,他从初中就喜欢我,喜欢了好久。我心凉成一片水,终究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吗?听说她在外语学院。是为了这个才来学校的吗?也许他早就忘记他五岁那年对我说:“你是我的皇后,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许走,听到了吗?”是了,只是一个类似过家家的游戏,他怎么会记得。可我记了这么多年。
当时父母闹离婚,奶奶把我接过来住一段时间,村子的小孩都不跟我玩,只有他笃定地指着旁边的我说,她穿裙子最好看,就让她当我的皇后吧,你们都是我的贵妃。然后在炊烟袅袅的黄昏下问我:“明天你也要来哦,继续当我的皇后,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许走。”可是明天没有了,我被父亲接走。高中时父亲一再出差,就将我带来给奶奶照顾。我又一次见到他,回眸一望是无边的崖,只有我一人眺望。我早该抽身离开了。
事别多年,父亲催我相亲,我摇头,这里住下过一个人,就像种子长成大树,就算挖走它,心也会留下鲜血淋漓的伤疤。
一别经年,我听母亲的话和人相亲,对方是知书达理的老师,穿着裙子,温婉动人。结婚那天,我举起杯子和席下的人碰酒,杯子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是我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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