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早早就升起来了,晨光中的山岗,麦田,还有潮润润的大地,都被笼罩在了一片金色之中。
走在上学的路上,身影被拉的很长。我那刚刚被母亲梳好的发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心情也因为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而感觉很好。
每天那坐着低年级学生的大篷车,都会“哒哒”地从身边走过,赶车的是跟父亲在同一个牧工班工作的何叔。
“是不是走累了?玲儿”
何叔经常这样问。
“不累,我走的很快的!”
我也经常这样答。
晨光中,何叔的脸,也总是笑逐颜开。
学校离家有五里路,可四年级的我已没了做大篷车的资格,因为,我们被归为高年级的学生。除非,你有老师签过字的病假条,那样,就可以和一车小同学,享受同等的待遇。
于是,那条五里长的路每天我们大点的孩子,都要跑两个来回。而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一路的风景,一路的鸟语花香,不知不觉间学校就到了。可是,等到中午放学,白花花的太阳照着那条长长的路也泛起一路的白光,饿着肚子再往回跑时,就一点也不美好了。
跟要好的两个女孩张艳和郭凤,我们仨经常都走得很慢,时不时会停下来找找草圈子边,那矮矮的垡皮墙上一种叫“鸡大腿”的植物根茎来吃。剥了柔韧的外皮,里面的细白就露了出来,吃到嘴里,顷刻,满嘴的清凉和甘甜。
三个女孩,一路聊着天,吃着,走着,想入非非着。
“你们说,再过20年,我们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艳的眼睛满是兴奋和疑问。
“这条路一定变成柏油大马路了,像电影里那样,又宽又大的!”
“对,早都成柏油大马路了”。
我马上应允,以示对郭凤推断的肯定。
郭凤抬头看着黑黝黝的电线杆,“到了那时,电线杆该得用什么做呀?”
“可能都成白玉做的了”。
张艳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咬着嘴唇,转头望向我们,眼里满满都是希望得到认同的渴望。
“嗯,肯定是!”我们一致同意这样的遐想。这份超凡的推断,甚至让我们激动起来,我们那极不牢靠的兴奋,让我为我们的勇敢想像感受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骄傲。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那小小的脑袋,二十年实在是个太过久远的数字,毕竟它不是20分钟,20个小时,也不是20天,而是整整二十年。于是,我们胆大妄为地断定,二十年以后的电线杆一定是白玉做的,而事实上,我们每个人,连真正的白玉还都未曾见过。
到了秋天,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往往会阴雨连绵好几天。我们背着书包穿着父母宽大的黑色雨衣,雨鞋,样子实在谈不上好看。最为烦人的是,从雨衣上淌下去的雨水,顺着阔大的靴筒流到鞋里,一路走,一路“咯叽,咯叽”地直响,冰凉又粘滑。
直到有一天,母亲给我们姐俩每人各买了一件白底红点漂亮的雨衣时,雨天就成了我们最为盼望的天气了。于是,每晚睡下都盼着第二天早上起来能够下雨,好穿我们漂亮的雨衣。终于,在又一个到来的雨天里,我们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里,神气地穿上了崭新的雨衣。尽管,雨水还是会流到靴子里;尽管走起路来还是“咯叽,咯叽”地直响,可心里是骄傲又快乐的。
我们不再讨厌下雨的天气了,甚至是盼着能够经常下雨,这样,我们就又能神气地穿那件漂亮的雨衣了,现在想来,儿时的我们那么轻易就能快乐。
冬天的马场天黑得特别早,气温也很低,等到我们放学急忙往家赶的时候,天基本已经黑透了。这个时候的上学真的是有风险的,最糟的是冬天的这段路上,驻扎了一个很大的羊圈,羊圈周围养了足足有三四条狗。
这些狗白天被一种叫滑链的绳子拴着已经足够吓人,而在下午我们放学时,有时居然放开了。至今我也不记得那养羊的是些什么人,更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不怕那狗把我们咬了呢?
只记得我们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小心地走到羊圈附近时,只要听到狗叫声由远而近传来时,就吓得魂飞魄散,高一脚浅一脚地往路对面跑去,一直跑到土墙后面趴下,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到狗叫声走远了,才敢在墙这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回家。
还有一次,连队来了场部的电影队,吃过午饭我们本该就要往学校赶了,可架不住电影强大的吸引力,一直到大篷车都要走了才着急起来。我们几个因为看了电影走晚的孩子,急中生智抓在大篷车后面一路狂奔。那大篷车跑的真是快啊,我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可还是不敢松手。直到离学校不远了,才把早已经麻木的手松开,那天的迟到是一定的,老师怎么说的也忘了,而那天的累却是至今难忘。
时隔多年,我忘了许多事,却独独忘不了那条路。我知道,正是那条承载了我许多欢笑,许多烦恼的路,锻炼了我坚强的意志。让我无论多久,无论走到哪里,都始终记得前进的方向和回家的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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