鶇,东瀛兽也,狸之身,爪似虎,首为猿。其性刚戾,嫉恶如仇,非狰狞者不食,无顽劣者不鸣。或久栖于云,或长寐于林。逢其行狩,必啸数声有余,振羽于天,得猎方归。时若朝政喑弱,则驻于殿銮,久鸣不止,非弓矢流弹之可驱。尝有一将,假借其力,左右执刃,负败军之耻,蒙背主之冤,衔切齿之仇,奔袭百里,乘兽至旧都,力战贼雠,救主而死。其勇武为天下所知,其哀荣迄今亦不绝。闻此英武忠烈之事,吾虽困居蜗舍荆扉,仍难掩愤慨莽夫之心,此刻挥笔,以今文书写前朝不世之武德,聊供后人明鉴。
鶇将军的人设灵感,影之诗卡牌图画大洲之北,雪色苍茫,天地一色,堕于白垩。时江南之三月,为塞北之寒冬。于此海畔有一塞,名为凛冬塞,坐朝东海,北对荒原。腊月至夏前,江流冻结,更添草木枯尽,无险可守,北虏常至作乱。此时关防之将士,疾走行军于等膝积雪中,无锦衾之暖,赴焦灼战机。
“凛冬大将军有令,驻地休息,整备行装,俟候丞相督军!”令兵几声左右呼喊,千户、把总相继忙活,调度兵士休憩,整理收拾干柴,查阅完病患人员,准备起军粮炊事。上边凛冬城头,站着的正是凛冬大将军李灞,其祖获封至此,荫袭将官已有三代。今日已准备披挂,遵朝廷宗旨,协同禁军寻边,北狩贼虏。
不待军队休整后一炷香功夫,城上立马进来一名家丁军臣,向李灞半跪复命:“大人,今已调兵近二万,其中吴总兵率步骑五千,华节使领精锐一千,高指挥使带归化虏兵七千骑,等候听令!”
李灞点头,回首又轻声一问:“本家凛冬的两千亲兵,业已完备?”
“主公,我们这些李家的奴才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一声军令,像侍候几任老爷一样,奋战至末!”
“不愧是我祖代一直仰赖的近卫,劳你们一直在这穷山恶水耕习,也是几代陪我们至此垦边受苦,实乃不易!”李灞站起,微躬拉起半跪的家臣,让对方得以抬起布满皱纹和伤痕的脸,以稍放松的站姿说话。
“老爷无需再为难我们奴才了,我等本是充军之囚,幸得几任老爷赏光,收我们奴才当兵,有地种,有粮吃,我狄羽三代受惠,怎还敢有任何薄情寡言!”
注视着这被战火与岁月磨练出的家臣,李灞腑肺感慨:“我李家有尔等良材,才会有这般地位,今日出征,定当以胜归还!”
“代表李家的就只有你李灞一人吗?”城后突然传来一声老妪似的叫唤,然而却把城上的二人与一旁亲兵惊动不小,各个整顿站好,待一衣容华贵的老妇被一丫鬟前来,李灞立刻躬身弯腰:“母上,早安!”
“夫人,早安!”城上的狄羽和一众卫士相继跪倒,贴首于地,半声没有发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都已教你十几年了,怎到这出征的日子却要忘了呢,我们李家虽然封此已久,更兼被赐尚方宝剑,可一刻不敢辱祖宗,一日不敢忘朝廷,我身为汝母,此刻就不止你可代表李家,明白了吗?”
“小儿受教了!”李灞弯了半天,即使心怨也半刻不敢皱眉发怒。
房内静了半晌,李母已走近了李灞,伸出双手帮李灞直起了腰。
“气是气,可你这小傻子也不是一天不听话了。母亲还是放心不下你,还记得你父上带你初阵,回来看到你背上老大的刀伤,我一日也忘不了。”
“劳母亲操心了,是孩儿不孝。”
“哎呀,你这不懂事的别老在这摆孝顺,今天你是第一次挂着将军职总督出战了,好好打,给你前年战死的父亲报仇,给李家再赢回荣誉……”说着李母眼里多少有点泪水,李灞想着半天也不该怎样劝慰。
“大奶奶,容奴才多嘴,朝廷督军到达也快了,现在我看还是少说几句,让少爷下去带兵吧!”狄羽贴着地一句话说来,方解了李灞的愁。
“也罢,好儿子,一定不要丢李家的脸,还要活着回来,还有你到现在都不娶妻,可真的愁死我这个老奶奶了。”
“大丈夫未平虏患,怎会娶妻?”
“和你爸果然一个倔劲,”李母一边忙着下楼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当奴才的,一定要保护好少爷,李家可从来没亏待你们!”
“遵大奶奶嘱咐!”家丁齐声答完,李母终于被丫鬟搀到了下面的环道。
“我母上还是不放心我……”
“少爷宽心!”狄羽勉强舒了舒筋骨,还安慰着李灞“和着教少爷武艺狩猎那么多年,今天其实最为精神了!”
“也只有你不像叫人读书的老学究,不把我当懵懂顽童。”
李灞脸上又多了笑颜,整了整精神,径走下去穿戴盔甲。
又不消过了半时辰,朝廷前面的斥候就悉数到来。
“凛冬大将军何在?”给各军大帅递了陈词的斥候唯不见李灞,便揪着几个凛冬塞的兵士就问“朝廷前锋有令,何不快快迎接!”
“你这厮也不过是一介小卒,不过给了朝廷老爷当了差事,有什么可放肆的!”
“你闭嘴,我替朝廷的爷办事,我和你比,就是你的爷,还不快把你们将军叫来复命?”
“朝廷抗虏不利,屡战屡败,凛冬塞在此独守三十年,你侍候的哪个老爷能做得到!”
凛冬塞的兵卒厉声驳斥,朝廷的斥候勃然大怒,在马上举鞭便要厮打。
正当时,凛冬塞上军号雷鸣,城垛戍卫大步向前,成列站定,高呼曰:“开!”
霎时机关轰鸣,不知多少军工劳作,覆着厚雪的塞门如山崩冰陷,猛然洞开。嘶吼声中,城门影下,缓缓走出凛冬家的强兵强将。左边走着的是家丁狄羽,其后一卒高举战旗,书曰:“无生之辱,唯死之荣”,右边走着协防总兵吴宓,其后随一归化虏人,举另一黑旗,书曰:“天下疆土,尽归王有”。中间便是李灞,着凛冬大将军之甲,全身装束皆为赤色,护心镜下雕二虎争食之图,其中一虎做捕杀扑食之状,另一虎成弑杀夺食之态。其胯下骏马,为皇帝亲授,产自北境猎场,可奔行寒冬积雪,如雪鸮轻盈迅疾。其马下左右皆为精兵强将,左边乃凛冬两千家丁亲卫并一千辖军近卫,同主家皆披赤色,每人皆备良马二匹,平日仰赖战时封赏,雇佃农耕种主家分予之地;战时必出一人,随主征战,直至家中最后一名男丁败亡。跟随凛冬三代以来,虽有数十户捐躯北疆,因无后而消陨,但凛冬一方未尝再扩家兵,以表对朝廷之忠。其右吴宓步骑选自各地调兵,吴宓其人为凛冬世交,据传阴托凛冬相助,方得总兵之指,与凛冬协防北关。
这数千兵马,踩踏城门下的道路,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已如盘踞的雪龙,发出攻击前的低吼,城楼上,列阵的哨兵背后是敲着鼓点的力士,在城楼背后的瓮城观台,李母披着兽皮大衣,被丫鬟掺着,远望熟悉而又揪心的场面。看着这浩大的出阵仪式,斥候远远就丧了胆,什么“朝廷老爷”“奉天承运”的说辞都在压倒力量的威压下,毫无反抗,一拨马往回遁去。耀武扬威的凛冬兵马鱼贯出关,往主帅驻地进军。本沉寂如死的寒冬北关,在赤色流焰的燃烧中,产生了大战关前特有的焦灼与热情。
似乎是特意与这股不可阻挡的军势作对,驻地前方冰河上,有一支银流兵马从雾气里冲出。相比还较模糊的铁影,一张张龙纹的大旗便立马令人驻足惊叹。百匹金甲银饰的铁骑皆是各军处有司的全装铁骑,再往后是一千持着三尺大盾的御林精锐,头上翎毛招摇,头下皆玄甲豹裘,若非凛冬一带的冰河厚实,这支强军靠着阵势早已可开出一条大河。节使监军同凛冬之军相对而行,直至冰河岸边,两军在近似接兵的距离停下,最终在岸上岸下站定。
两军阵前,双方各帅驱马阵前会面,和李灞一行三人碰头的就是朝廷监军节使,右丞相华千。看着穿着血色衣冠的华千,李灞将插在剑鞘的尚方宝剑两手握住,向前施礼:“凛冬大将军,李灞,参见丞相!”左右狄羽同吴宓亦俯首行礼。
礼行半晌,河岸下的华千纹丝不动,眼神惘然不见。
仿照苇名城设计的凛冬塞心疑的李灞抬眼瞥见了对面镶着玛瑙的乌纱帽,感觉出来端倪,于是自己在军前下马,贴身走到华千处,再次说道:“末将李灞,参见丞相!”
狄羽见此,不禁同吴宓对视,随后一并也下了马,走下河岸行礼。
“果然李将军心里还是有朝廷的!”华千笑了笑,像教训小孩子一样用手撸了撸李灞头盔上的红缨,“知道规矩,知道礼教纲常,对年轻人是个好事”
李灞在下面一声不吭,只是咬住了牙,不想让自己发出声。
华千似乎为自己的戏谑满意了,对岸上的凛冬军势喊道:“朝廷天兵已至,学学你们的主帅,懂点礼数就开下来给天兵让路!”
原本染着气势与战意的部队一下没了脾气,他们盔甲下阴沉昏暗的面庞此刻更是黯淡,在一片散漫低沉的行军中,走到了结冰的冻河,把这岸上的土地,给了带着“天兵”的华千。看着怒目沮丧的李灞,狄羽想着要说几句,可他望着那面黑色的旗帜“天下疆土,尽归王有”,自己的嘴仿佛被沾上了药,再也说不出口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