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频率为52赫兹的灰鲸,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我和母亲之间的交流依靠唇语,母亲说几百万年前我们的家族就生活在这片蓝色的海域,也许人类妒忌我们拥有伟岸而优美的身姿,他们制造各种捕杀我们的武器,让我们的同类越来越稀少。
我的母亲就是在某次觅食中一去不返,我眼睁睁地看到母亲被人类用一张巨大的网抓走,被抓上岸的那一刻,母亲瞪着她那双充满绝望和惊恐的眼睛,嗓音嘶哑地冲我大喊“快逃”,我只能听从母亲的话,眼含泪水如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地潜入海底,从那以后我彻头彻尾成了孤儿。
是的,我是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孤儿,每天独自遨游在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我看见其他的鲸们经常聚在一起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嘲笑我是杂种,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有一颗敏感的心,那尖利的语气,鄙夷的神情,冰山般的目光化成一种声音:你是杂种!
这点我无法否认,因为我的母亲拥有美丽的蓝色皮肤,而我只有黯淡的灰色皮肤。
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看伊甸园般的仙境,看鱼虾在身侧穿行。我爱地中海的天晴,爱西伯利亚的雪景,爱万丈高空的鹰,感受肚皮下的藻荇轻抚过我的身体。
孤独是我的常态,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他们也听不懂我的碎碎念,我在他们的眼里一个既聋又哑的异类。
但是其实一个人也很好啊,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可以在海面上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也可以浮出海面,喷出两道优美的水柱,引起其他海洋动物的驻足欣赏;还可以潜入深深的海底,看绚丽多彩的珊瑚礁和水母。
海里岁月漫长,也不知是哪一天,我遇见了她——一只美丽的蓝鲸。她有着庞大而优美的身姿,和我母亲一样蓝色的皮肤,灵活的鳍,还有微笑的嘴角。她看到我游过来,不像其他的鲸们一样避之而不及,而是扬起嘴角微笑地看着我,用她那灵活的鳍拍打出浪花来欢迎我。
她听不懂我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她的语言。但是没关系,她不介意就好。
从那一天起,爱的种子在心中悄悄发芽。我们之间常常默默无言,但我们之间有着独特的默契,我们了解彼此的细微表情,肢体动作的含义。我爱她25赫兹频率唱出来的歌声,尽管我听不懂,只要是她的我都爱,爱她胜过海洋里的一切。
我们喜爱着彼此的沉默,这个沉默和深海里的寂静融合在一起。
我们在大海风平浪静时将头探出海面,一起吐出巨大的水柱冲向天空和云朵,水柱在空中交汇,形成更加美丽的水柱,就像人类世界的音乐喷泉。我们也在海里拥抱着跳舞,沉重的身躯使我们的舞姿看起来笨拙可笑,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我从不介意其他海洋动物的看法。
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们一起漂洋过海,向海鸥问候,与海浪嬉戏,同太阳握手;晚上我们一起浮在海面仰望辽阔的星空,在星空下呢喃低语,我们已经创造出属于我们的语言,谁也听不懂我们的语言,这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
然而,我是海之神诅咒过的孩子,危机时刻潜伏在我身边。我们灰鲸的天敌是虎鲸,他是一种嘴巴细长,牙齿锋利,性情凶猛的食肉动物,善于进攻比他弱小的猎物,甚至连白鲨也不放过,被称作“海上霸王”。
以前每次遇到虎鲸的时候,我自知斗不过,便将肚皮露出海面,闭上眼睛装死。这一次,我和她在一起,她顽皮地将海面激起朵朵浪花,根本没有意识到虎鲸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冲到她的面前,惊恐地大喊:“快逃!”
她用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眼里溢满泪水,挥挥鳍向我告别,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潜入海底。
话刚落音,我的喉咙被虎鲸咬断,血将海水染得殷红,血染一样的晚霞和殷红的海水连为一体。虎鲸仅仅吃掉了我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舌头和嘴唇,然后任由我的庞大的尸体慢慢沉落海底。
母亲曾经告诉过一个残忍的事实原来是真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们鲸类在离世后,巨大的身体会坠落到绝境深渊,渐渐腐烂,分解,滋养其他生物数百年,变成海底生物的天降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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