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妞

“哭妞”是我小时候的绰号，表叔起的。

知道自己爱哭时，是离开了妈，到几百里外的灵宝乡下表叔家。

四岁已经有了记忆。寒冷的冬天，生疏的面孔。无边的旷野，枯枝上的乌鸦。阡陌纵横的村庄巷道，相像的院落大门。

四岁的孩子，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内心产生的所有委屈与恐惧，只有通过哭才能表达出来。

不愿意给一个高个长脸的女人叫妈，就哭；听不懂村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说话，就哭；晚上怕黑，哭；一个人睡觉，哭；饿了哭、醒了哭……哭的比说的多。因为哭，虽赢得“哭妞”称号，却告别了已经渐渐熟悉的那个村庄，回到了母亲身边。

“哭妞”很快在亲友间传开，却令人们很失望。我不但不喜欢哭，还轻易不哭。

后来遇到困难和不幸时，自己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但哭不出声音。母亲病逝是这样，婆婆去世也是这样。

婆婆过世时，在农村过事。当地风俗就是女孝子要哭出声，尤其是看儿媳怎么哭。声音大小表示悲哀的程度。哪个媳妇哭的声大音长，就表示对婆婆平时很孝顺，很有感情。像我这样哭不出声的不是不悲痛，而是不会哭。因为自己没有在农村生活，没掌握哭丧的本领。似乎大家能谅解自己。

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对“哭妞”的绰号也已经淡忘了。可是，昨天晚上同学聚会时，讲起另一个同学目前状况，自己禁不住泪流满面。若不是一个同学及时转移话题，自己就要哭出声了。

今天早上醒来，仔细回想昨晚情景，又有一番感慨。哭，既是生理情绪的表达或表露，也是主观感情的波动。近期来，多次与那个有病的同学来往相处。扶着她颤颤巍巍地走步，听着她被食物卡在喉咙里，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再看见她那曾经白净的脸庞，如今消瘦拉长，又一次次地抽搐。心里的紧张和恐慌，使自己不知所措，也许只有通过哭，才能表露一下许多的无奈与惋惜。

哭是女人的强项，也是女人征服世界的有利武器。自己的哭，不再是强项，也不争取某种目的。只为那遭受病痛的人而伤心，为大家欢聚少她一人而悲哀。

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言女人眼泪不值钱，轻易不要往出弹。昔时为哭妞，还不自立与成熟；如今又再哭，只叹人生短。愿天下无眼泪，人间无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