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独自一人赋闲在县城家中已数月光景, 暂时没有了充斥在耳边的喋喋不休,倒也清闲惬意,说句不太孝顺的话,与家中长辈也已经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好像本来也没有太多余的言语。到了这般尴尬的年纪,婚姻自然是世俗之中最司空见惯的一环了,从广东逃回县城独自居住也是想着躲避一下长辈日复一日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的唠叨,让耳根子清净清净。
短暂的闲暇时光之后,萌生了考本驾照的想法,经过数日的心理挣扎之后,再经过两个多月的练车,终是如愿以偿拿证了,愿望终于达成之后又陷入短暂的迷茫,在心里埋藏多年的自驾游,终于还是被迫浮出水面了,或许是心中一些杂乱的小心思或者欲望,在各种情况之下,也总算一一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满足。所以关于自驾游的想法,“不得不”实现了,因为好像除此之外,我已不知作甚了。想起2014年尚在求学时期,差一点点就去考了驾照,鉴于种种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一晃便是近十载岁月。也许我是个异类,对于同龄人在某些阶段近乎一致的欲望,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共同感。在30岁这个尴尬的年纪,终于拿到了迟来的驾照,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迷茫与空虚,或许这就是精神支柱的重要性吧,驾考之时,这件事就短暂成了心中挂念,对此乐此不疲,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充足,驾照到手之时,并无想象中无限的欢愉与满足,更多的是一种迷茫,暂时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牵挂了,也再没有那种患得患失之感了,与我而言,好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却仍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麻木地刷着手机看着这个纷繁的世界,看似自由却迷茫。
金秋十月,终于一扫夏日的炎热,迎来了它该有的秋高气爽,在某个一如既往枯燥的夜晚,微信响起好友的消息,说是周日休息,有没有兴趣聚一聚。在短暂的瞎扯之后,确定了去市里行程,去某老字号吃个饭,再去唱歌或者哪里玩之类的,因为本来是打算去一处之前他想去的景点走走,但是看了那个地方的天气预报,并不具备出行的条件,就暂且搁置了。洗漱完毕后,我便提前上床酝酿睡意,说是提前,其实也已经凌晨三点钟了,不过鉴于我最近天天通宵的情况,也算“早睡”了,在酝酿了两个小时并且以失败告终之后,我索性不再继续这种无用功,掏出手机刷起了某短视频软件,时间来到了上午七点,草草吃过了早餐后开始有睡意,便瘫在沙发上小憩了两个半小时,在苹果手机的死亡闹钟中醒来,简单洗漱之后,便打车前往市中心。
抵达好友住处已中午十二点多,待好友洗漱完毕,一起出门吃了便饭,用餐完毕好友忽然提到要不要走一趟那个景点,万一不下雨呢?短暂的分析之后意见达成了一致,打开了某租车软件,填写了租车申请,便兴高采烈前去提车了。
到了自助提车点找到了车后,设置好了导航,便动身前往了永安市,经过三个小时左右的高速,抵达永安收费站,下了高速之后,看了下导航还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天色依旧阴沉,但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并且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还算得上是一件值得安慰之事。在颠簸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是抵达了高德地图上显示的入山口。
(二)
短暂的怀疑之后,还是发动车辆出发了,在开了十几公里的诡异山路之后,终于到达了琴源水库旁,荒无人烟是必然的,只是碰到了一个令人想骂娘的情况,前方封路了!并且还有一件令人十分无奈之事,手机在此处已然是无服务的状态,下车在水库边盯着入口那几根路桩子,恨不得立马化身浩克,直接摧毁!无奈只能掉头往回开,开出去几公里之后,手机终于是有了微弱的信号,盯着地图瞅了半天,与好友进行了几分钟看似毫无意义的掰扯后,决定重新返回水库之处,因为就在我们看地图讨论之际,一辆灰色小轿车往水库之处开了去,兴许是有别的暗口也说不准,虽说对于这个猜测,我们俩都觉得荒诞,不过还是不打算放弃这种可能,于是掉头开了回去,在经过几分钟的颠簸之后,我们再次来到了水库边,看到了那辆轿车停在路边,正从车上往外拿渔具,我俩心中最后一丝幻想覆灭了,千里迢迢过来,如果此时放弃,十分不甘心,便下车询问了司机大哥,大哥说前方那条路总爱塌方,所以干脆封锁了起来,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入山口,那里就可以直接开到我们的目的地!在对大哥表达谢意之后,我们往来的方向驱车,在对高德地图一顿吐槽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入山口的县道上,重新下载了一个地图软件,确认了另外那处入山口之后,便驱车前往,几分钟口终于来到了入山口,终于是看到了雕刻着 “大丰山” 三个大字的一个石门之后,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由于在另一处入口浪费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跟随着导航,一路继续颠簸,开出去了数公里之后,抵达地图上第一个地点,是某个攻略里边提到的,又瞄了一眼油表,我们更坚定了往前开的信心,我们并没有继续停留,吭哧吭哧往上爬,眼前的山路就开始笼罩着山雾,勉强还算能够接受,随着行程的递进,能见度逐渐下降,最后只剩下差不多四五米的能见度,大雾浓稠得仿若实质,未知的恐惧与即将抵达终点的兴奋互相搏斗之后,只能是继续缓慢爬坡,在漫长的半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车子能抵达的终点,山谷之间一处像是临时开辟的平地,除了一个大致一百米见方的平地,还有附近一处破庙和两个铁皮房之外,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其它人工的痕迹。大雾已经彻底笼罩整个山谷,视野所及,是平地压抑的土黄色与大雾诡异的白色,除此之外,见不到其它色彩。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半,由于海拔和气候的原因,此时的温度已然下降到了一种我们无法长时间在车外停留的程度,看来此时并不适合上山,短暂的停留之后,我们便驱车往来的方向下山,因为即将抵达平地之时,我们好像看到了一簇霞光,约是往回走了几百米,我们便停车取景。这是我第一次见无人机起飞,自然是有些兴奋,短暂飞行后,遥控器上无人机传来的画面,一片白茫茫的云海映入眼帘,虽说天气不好,无人机也只能飞到500米的高度,距离想象中的波澜壮阔当然差点意思,不过至少也不算白跑一趟了。在经过了半小时的寒风洗礼,我们俩都已涕泗横流,眼看取景也差不多了,便收起了无人机,正准备启动车子,忽然出现了我们俩都不曾预想到的情况,车子歇菜了!!在一顿胡乱折腾之后,车子彻底熄火,同时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的手机电量已经接近见底,车子是老款且停产的,同样无法使用苹果手机的充电线,手机在此处也早就没有信号,并且在一顿折腾之后,主驾驶位的车窗玻璃也无法完全关闭了,还剩下大约10cm的缝隙,此刻微雨也开始洒落,山风呼啸,我们俩都只穿一件短袖,我们只能选择先蜷缩在车里瑟瑟发抖。
短暂的绝望之后,我们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在山上呆一夜非得冻死不可。这个时间点是不可能有人上下山了,记得车子抵达平地之时,我好像看到了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停在了平地边缘,还有前文提到的铁皮房,兴许可能有人存在,我们就有救了,好友依旧在摆弄那台已经彻底歇菜的车子,在我一顿催促之下,好友也终于是放弃了挣扎,随我一起下了车。车外的低温让我们牙齿都开始打架了,我们决定小跑起来,我们在浓稠且诡异的山雾之间穿梭,不知前方是否随时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物,并且我俩都似乎忘记了我们离开平地到底多远了,不过这似乎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办法,在小跑了几分钟之后,由于缺乏运动,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是抵达了平地,如愿找到了那辆面包车,然而车上并没人存在,我打开手机手电筒想看看车上有没有留下电话,因为手机在这个地方似乎有点微弱的信号,围绕车子看了一圈,并未找到任何电话号码,我们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回声都被山谷吞噬,我们只能往山里走去,到了那处铁皮房,一番探头探脑之后,没有看到有人居住或停留的迹象,旁边有一个类似戏台的的小平台,路旁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神庙,我俩瞅了一眼都没有踏入的勇气,暗夜之中的小小庙口,仿佛一张深渊巨口,供奉于之内的某路神仙,兴许正看着我们的狼狈不堪在窃笑呢。继续摸索了几分钟后,确认了我们已经没办法找到活人了,绝望地往平地返回,一路盯着手机屏幕,终于在平地边缘,手机出现了微弱的信号,赶紧拨打了119救援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说明了我们目前的情况,接线员帮我们转接了拖车的电话,在短暂又漫长的的几秒钟之后,拖车电话终于接通,我们长话短说了我们的情况,对方表明了天色已晚,天气又不佳,山上能见度又极低,救援的难度很大,非得上山救援亦可,只是价格会比较昂贵,还得叫辆车单独带我俩下山,不然车人都上拖车,对刹车系统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冒险,总的费用大概是1500左右,听到此处,我心里有点忐忑,不是很想出这个价格的钱,不过目前这种情况主动权基本不在我方,看了下手机的电量,我们好像并没有多少周旋的余地,咬了咬牙,我决定付这笔钱,朋友让我不着急下决定,我们先挂了对方电话,随后拨通了租车行的电话,他让我们拍几张仪表盘的照片发给他,我们赶紧挂断电话往车子跑了过去,说实在的心里是极度情愿的,不过眼前也没有它法,我们只能抓住每一个可能性了,往返又是一顿折腾,此时天上的雨愈发庞大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划破夜空,凛冽寒风夹杂着雨水疯狂拍打着我们早就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拍好的照片返回之前有信号的地方,遗憾的是,信号再次中断,我们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平地上奔走起来四处找信号,几分钟后终于有微弱的信号出现,我赶紧加了租车行的微信, 不过这信号完全支撑不了发图片这种巨大的工程,我们只能放弃挣扎,选择打电话给租车行用口头的形式表达了目前的情况,在一番鸡同鸭讲的描述之后,对方让我们拨打官方客服电话安排救援,看着手机岌岌可危的电量,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拨打并接通了客服电话,简单描述了我们的情况与地理位置,让对方尽快安排救援,并且说了我方手机电量告急并且没有信号,不用回电话直接安排救援即可,对方说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就能到,我们挂断电话赶回了车里。气温骤降,浑身早已湿透,除了车内附近没有任何躲避的地方,雨点伴随着寒风挤进主驾驶位,谈不上多大,但对目前的情况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们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除了雨点落在车上的声音之外,万籁寂静,不过我俩却没有赏雨的闲情雅致,风声也被暗夜吞噬,除了我们可以切身感受到的彻骨寒冷,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确实有一场风正在山谷间穿梭,这种感觉说不上的诡异。就这么枯坐十来分钟后,我们已经有点忍受不了这种死亡寂静,打开我的手机开始播放音乐,方才的救援电话都是好友打的,因为我手机全程无信号,而他的手机也在挂完最后一通电话后彻底关机,幸好我最近没有清除播放器缓存,还能播放之前的缓存,音乐在黑暗中悠悠地响着,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无声地爆发,又在下一刻被黑夜尽数吞噬,就这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我把音乐关了,一方面是手机只剩下20的电了,另一方面是已经没啥心情听歌了。抱着背包,尽量留住体温,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还做了个梦,不过醒来后已然完全遗忘梦境内容。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长久,我在好友的摇晃下缓缓醒来,看了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20分左右,救援依旧未到,从挂断电话之后,已经过去了快三小时,距离约定好的一个多小时也已经过去许久,望着车外无尽的黑暗,还有车外并未离去的雨水,内心的绝望达到了顶峰,好友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准备在车上睡一晚,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恐惧与寒冷遍布全身,甚至不敢去想接下来这个夜晚我要怎么去度过。
就在我发懵之际,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划破夜空,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山里仿佛炸雷一般,两道极为炫目的光柱射向夜空,确定了是一辆车子,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颤颤巍巍打开车门,望着前方闯入眼帘的车子,嘴唇微微颤抖,对方下车后表明了来意,我们得知了是租车公司派来的救援,是个30左右的男子,打开了我们的引擎盖后,用带来的电池接通了我们的电路,两分钟后,让我们尝试启动车辆,当久违的引擎启动声响起的那一刹,我与好友都发出了欢呼声,对方说让我们下山过程中不要熄火,不然就无法再次启动了,我们向对方表达了谢意之后,沿着残破且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山路下山,心中依旧有点恍惚,不过依旧不敢放松,因为沿途依旧没有信号,而且由于急着上山,所以对沿途的路况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所以来到了一个岔路之时,我们选了左边那个出口,开下去几公里之后,愈发觉得不对劲,因为我们经过这件事后脑子的确是有点懵,不过仍旧记得上山时没有走过这么破的路,我从未走过这么破的路,我们开的是SUV,却还是听到了底盘摩擦的声音,我们基本确定了这不是我们来时的入口,如果继续往下开,我们的车万一歇菜了,我们就真的只能在这个地方过夜了,并且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我们不想刚逃出山顶,又陷入另外一个龙潭虎穴,赶紧掉头往路口的方向返回,路况极度恶劣,幸好路面不湿滑,而且这破车唯一的优点就是动力还算不错,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差点上不去,在颠簸了几分钟后,我们终于返回岔路口,我们选了另外一条路,因为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车子继续开了几分钟后,终于确定了这就是我们来时的路,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手机也终于有了微弱的信号,赶紧导航到最近的加油站,因为车子已经没有什么油了,在有惊无险抵达加油站之后,看到关了灯了加油站,我们的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还好一分钟后,加油站的灯亮了起来,一个老年人开门了,估计是私人的加油站,许久没人加油就关灯休息了吧。
(三)
车子加满油后已然接近午夜,我们下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到一个能吃饭又能充电的地方,手机导航了最近符合这个条件肯德基,距此50公里左右,只有一条路而且没有岔路,我关闭了导航,因为手机只剩下4的电量了,在磨蹭了一小时左右,我们终于抵达市区,若干尚在营业的店铺散发出温暖的灯光,轻柔地映照着两个刚刚逃回人间的小子,内心的满足感此刻达到了顶峰,简单用过餐和给手机充电后,往高速口驶去,上了高速后我俩忽然想起一件事,主驾驶位的窗户无法完全关闭,想着接下来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要顶着风噪开,内心开始恐惧起来,不过我们已然无法后退,现在只要能赶紧回到泉州便是最好的,这点问题,我想应该是可以克服的。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什么车了,基本都是零星的大货车,我们风驰电掣往回赶,大概开出去两百公里左右,好友忽然跟我提了一嘴,刚刚眼睛眯了几秒钟!在车速过百的情况下,我完全不敢想象这几秒钟能发生什么,经过这一天的折腾,早已疲惫不堪,好友实在坚持不住,就近开到一个大货车加水处,打算让我来开,我说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驾照才刚拿到一个多月,奈何好友已经完全顶不住,并且我现在只想回到泉州,完全不想在此过夜,可能是刚经历了大丰山的那件事后,胆量竟莫名大了起来,我们便换了位置,缓缓开出路口后,开始提速,好友在旁边稍微指点了几句后,没过几分钟,就沉沉睡去了,我便开始了独自驾驶。幸好路上除了零星的货车就几乎见不到车辆了,我也逐渐放心下来,不过该说不说确实是比城市道路好开,没有毫无章法的电动车与行人,对于刚开车不久的菜鸟而言,那种踩油门的快感的确很上头,车子总算是稳稳开到了泉州高速收费站,我叫醒了好友,换他来开,因为距离还车点就剩下几公里距离了,市区里的道路,我还是有点发憷的,社会车辆太多,太多变数。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我们终于抵达了终点,把车子放在提车点之后,我便找了个酒店入住,因为此时不在还车时间点,距离能够还车的时间还剩下三个多小时,我便玩起了手机,打算等车子彻底归还了再入睡,熬到上午九点半,租车行的人过来酒店协助我远程还车后,这一小段旅程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了,在酒店昏睡了一天后,踏上了返程的路,回到了那个我总在嫌弃的小小县城。
回顾这段旅程,充满了太多即兴而行的年少轻狂,也充满了各种未知与凶险,终是有惊无险度过每一个难关,兴许是那天山上的风景有所不足,所以上天便赠与我们这段还算难忘的回忆,整体来说,还算值得。与我而言,这段记忆,胜过一场所谓完美的旅行以及风景,漫漫人生路,哪来那么多的万全之策,或许,往前走就可以了,未知的世界,会给出什么答卷,留个悬念吧,人生之路,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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