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又见面了!”
“是啊,这么巧!这里也有海洋污染了吗?”
男人一笑。“我也不是每次污染都跑现场的。”
“哈哈,我以为是呢!”
“我来参加一个论坛。”
“哦,好的。”
海南万宁,国际冲浪节刚刚结束,度假酒店来了很多冲浪爱好者。女人带着女儿来度假,庆祝她考上了心仪的中学。没想到又遇到了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女人望向窗外,冬季的海南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游客,夕阳西下的大海正是一天中最美最舒服的存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爱上了大海。
“论坛结束了吗?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吧!”男人的表情捉摸不透。
女人一笑试图缓和气氛,两眼放光开了个玩笑,“竟然没有人知道你的行程吗?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业务接近机会~哈哈”
男人一笑,知道她在调侃自己的艳遇,“像你故事里那些勇敢的小姑娘,大胆追求心爱的人吗?”
女人哈哈一笑,“我的小说都是糟粕,骗骗恋爱中的小孩子的,叫你笑话了。”
“到现在还相信爱情,保持童真,很难得。”
女人有点囧,他这话什么意思?
上次见面在一年前,当时她出差去青岛参加活动,没想到在沙滩偶遇了他。脑海中想过千次万次再见他的情景,甚至想过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可两人就这样再遇到了,在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在远离人群的沙滩,她一转头发现那个人有点像他,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自嘲一笑,感慨地笑着用手机记录下来发到朋友圈。不一会儿竟然收到了他的语音邀请,那个在通讯录里躺了十六年的联系人突然发来语音邀请,女人以为出现了幻觉,点了接听后只有一句“喂”,接着就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没有惊奇,没有错愕,没有忍不住的笑意和加速的心跳,只有波澜不惊的释然和礼貌的问候寒暄,和想象中的重逢截然相反。
“果然爱情是不属于中年人的,白月光是只属于记忆的。”女人笑到。
男人笑得爽朗,“时间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你结婚了吗?”女人鼓起勇气单刀直入。
“是的。有着世俗意义上的完美婚姻,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那就好,那就好……”尽管早就猜到了,女人还是心底一阵酸涩,对男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说他因为工作需要来海边考察,偷个懒来海边逛逛。
女人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知道他的大致工作,也时常在网上搜他的消息,年少时惊艳过自己的人,像北极星一直引领自己朝美好的前方走去。
接下来只是重逢后的种种客套寒暄,女人故意把气氛弄得轻松,心里却很沉重。
这次偶遇并没有改变什么,通讯录里的那个人又恢复了多年的安静与沉默。
“离婚后我不想把自己弄的很糟糕,还是保持点童心比较好。”女人笑得灿烂,“跟孩子相处久了,人都会变美好的!”
男人的眼神有点恍惚。
“你好像有心事?”
“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
“你是在夸我聪慧吗?”
男人被逗笑了,气氛有点缓和。
“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再看不出来就太没眼色了。”
“我妻子病了……”
沉默了两秒,女人故意睁大眼睛,“你要跟我借钱吗?这个忙我一定帮!”
男人看了她几秒,笑出声来,“我只想见见你,没有恶意。”
女人神色一黯,捋了捋长发,看了看窗外的夕阳洒在海面上,转过头笑着说“好啊~”
“她两个月前离世了。"男人语气平淡,"我也病了。”
女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股疼痛却在心里开始蔓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什么病?”
“癌症,你知道的,这个职业……”
“还有多久?”
“三个月吧”
女人死死盯住男人,不一会儿心开始纠疼,呼吸异常沉重,眼泪在打转,拼命咬住嘴唇,控制不住呢喃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吗?为什么叫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我爱的人,得不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受折磨?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抽泣起来,看着男人,“为什么是你生病了?为什么……”
女人再也掩饰不住,眼泪啪嗒啪嗒不断往下掉,整个人因悲痛不断抽搐。
男人靠近她不断为她擦着眼泪,用手轻抚她的背,女人再也忍不住,趴在男人怀里放声大哭。引得人们不断侧目。
“不要这样。我离开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
男人的话又引来女人一阵哭泣。
夕阳西沉,只有无限晚霞铺满天空。男人面带微笑,思绪飘远,来到初见女人的那个下午。那时候是真的青春飞扬啊,好多天不去自习室的他一下子就被突然多了的女同桌吸引了目光,小小的身体,长长的头发,正埋头看书。他轻轻拉出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察觉到他动作的女孩抬起了头,一张清秀的面孔上写满了惊奇,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对他甜甜一笑。从此,天旋地转,女孩和微笑就这样刻进了男人的心里。从此之后的十多年,男人无数次梦到这个面孔,无数次思念这个面孔,无数次痛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些,尤其是知道了女孩的心事以后。可缘分只让他们相遇,男人终于还是失去了女孩,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好男人,女孩终于成了心底的秘密。
男人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儿子,最幸福的家庭,可妻子不幸患病又突然离世,给了男人致命的打击。知道自己也时日无多的时候,他突然看淡了生死。双亲早已离开人世,儿子刚上高中还需要人照顾,他已经拜托了最好的朋友。在妻子的悉心栽培下,儿子已经足够勇敢,可以一个人去面对以后的人生。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想见女人。他知道她婚姻不幸,早早离了婚独自带女儿,后来又成了畅销书作家,慢慢恢复了往日积极乐观爱笑的样子。
“我离开之前,想着一定要见你一次,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我爱了你一辈子,如果我的爱会带给你灾难,我宁愿一辈子不见你,只要知道你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幸福平安的生活就好。”女人泪眼婆娑,哽咽着说,“你不在了的话,这冰冷的人世间,我该怎么办?”
“我们错过了一辈子,你不也好好的吗?我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你一直在我心里,像一个灯塔一样,不断指引我朝美好的地方走去,尽管你不在我身边……你怎么能走了呢?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还有孩子。我儿子和你女儿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他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还需要你的照拂……”
三个月后,女人一身黑裙以友人的身份参加了男人的葬礼,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哀伤憔悴,墨镜下的一双眼睛早已红肿不堪,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衰老。
葬礼结束后,男人的儿子过来轻声安慰着她“阿姨,请您节哀!”
女人看着眼前的男孩,双眼红肿,面容和男人出奇的相似,又忍不住鼻子一酸。“好孩子,阿姨以后会把你当亲儿子照顾的。”
男孩低下了头,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哽咽着说“谢谢阿姨。”
女人看到男孩身边的女儿,满目担忧地看着男孩,男孩转过头看了看她,接着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
女人眼含泪花嘴角上扬,抬头看到男人的遗像严肃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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