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了1978年的样子,邓公打开国门,改革的春风渐渐吹进来,等这股春风吹到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时,已经到了秋天,我们生产队的春麦子已经按人口分配到位,只是秋季作物分配已经发生了变化,秋季多半是牙子红薯,原来模式是社员们一起劳动,把红薯挖出来集中到一起,然后堆成大小不等的堆,不同的人口对应不同的大小堆,然后领回家自行安排,然而今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地里就按人口分好,一个人多少沟红薯地,然后生产队派人用牛拉的梨头把红薯梨出来,各家自行处理,我家四个人的口粮,分到好多红薯,我先把梨出来的红薯捡成堆,然后用板车一趟一趟地运回家去。人口多的家庭把红薯储存在红薯窖里,当成一个冬天的主食,我们家小麦口粮基本可以满足我和张奶的需要,我们只需储存很少一部分红薯,其余的大部分只能加工成红薯干——用专用的推子把红薯加工成红薯片,晚上加工好,第二天上课之前把这些红薯片晒到刚出苗的麦子地里,三天以后再收回来,星期天用板车拉到公社粮站卖掉,换成现金。每次去粮站我一个人力气小,无法把整袋的红薯干运到垛子上,都要请邻家小妹陪着去,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一本小画书共同看,或者两个火烧分给邻家小妹一个,每次邻家小妹都乐意帮忙,陪伴我去,枯燥的卖粮之路倒也有几分欢乐可言,还乐在其中。
那个时候加工面粉多半是用毛驴拉石磨,生产队有专门的饲养员管理牲畜,牛用来耕地,马用来碾场和播种,毛驴用来拉磨供社员家轮流磨面粉。几家共用一头毛驴,轮到哪一家使用,就要早早到饲养员那里把毛驴牵走,中午干完活宅送回来,一定要带回来一点麸皮给毛驴加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毛驴毕竟蒙着眼睛拉了一个上午的石磨十分辛苦的。
就在改革的春风越来越盛的时候,我们生产队的牲畜发生了大事。那个时候一般饲养牲畜的地方都在离村子比较远的地方,专门的院子,专门的房子,晚上牲畜分门别类拴在固定的槽头上吃草,饲养员就住在里面,中间用土块围城方形的圈子,里面放饲草,上面用木板支起来的高低床就是饲养员睡觉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饲养员到院子里的菜窖里拿点红薯,可是挂在墙上的煤油灯因为钉子脱落掉在了床上,引起被子燃烧,殃及到了下面的饲草,大火瞬间燃烧起来……饲养员在菜窖里闻到糊味,越着急越上不来,好不容易上来了,火势已经很大了。离村子又远饲养员的呼喊上微乎其微,每一头牲畜都拴在固定的位置上,动弹不得。等村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屋子的牲畜死的死,伤的伤……
按照上级的相关指示,土地按人口平均分配给个人经营,公共财产比如牲畜几家自由结合按人口分配到位。因为我们生产队的牲畜因为火灾荡然无存,村民们只有自认倒霉,为了生产良性循环,也只好凑钱自己买牲畜。
我们家分了两亩正规土地,还有半亩自留地。因为没有人耕种,就和小河对面的表姑家达成协议——我们自己出成本,表姑家帮我们耕种,麦季作物归我们所有,秋季他们家耕种,收入算他们的,半亩自留地全年收入都归我们。为了种地方便,父亲给他们家买了一头种地用的黄牛。
包产到户的第一个冬天,给麦子地里追尿素,姑父牵着牛来回走,我站在地头往工具里面添肥料,天空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伴随着呼呼的北风,打在脸上生疼。整块地追肥完毕,我的小手懂得像个发面团,又红又肿,消肿之后,奇痒难受,从此落下了冻疮的毛病,好多年才治愈,老遭罪了。
我们两亩地麦子的收成足以保证我和张奶一年四季吃白面食品了,半亩地的自留地春季种油菜,秋季一部分种花生,一部分种玉米,这样油菜榨油,花生当零食,玉米喂鸡,我们的生活有了保障,主食和副食搭配合理,多余的麦子还可以卖掉换成现金。前提是这些农活我得亲力亲为,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农忙季节必须像大人们一样在地里奋战。虽然我的力气小,但是干活速度绝不比大人慢一点。
张奶家是个大院子,里面种了好多树,有杨树,榆树,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树,门前的小河边也算是张奶家的地盘,十几颗垂柳十分惹眼,小河对面还有两颗大枣树,枣子成熟的时候,我就带着小伙伴们摘枣子吃,张奶总是笑笑,并不说什么。
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进行,各行各业都慢慢发展起来,还有一些小作坊也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最为明显的就是三合板的加工,做家具不再是实木的,而是用三合板代替。三合板的兴起,带动了木材加工行业的发展,树木的价格也空前高涨起来。我和张奶就开始有计划变卖院子里的大树,每棵大树大概20——25元,每年卖几棵树完全涵盖了我们的生活开销了,我和张奶实现了经济独立,而且生活得相对很好。
那个时候父亲很少回来看我们,基本上夏天的时候给我和张奶带回来几块做衣服的布料,春节前给我做一套新衣服,再给几块钱的压岁钱,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去他岳父母家欢度春节。
黑蛋哥也面临着高中毕业,周末回来的时候遇到卖树苗的他总是花几毛钱买上几棵,在卖掉树木的位置上补种新的树苗,没几年的功夫,我们院子里的树木焕然一新,几乎成了榆树的王国。
我和张奶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偶尔我也会在周末赶集买一点点肉,黑蛋哥放假回来的时候我们包饺子,做蒸面条,我的手擀面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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