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去的事

那些过去的事

有见过这样的纸糊的桶吗？作为一种储存罐，一种家用工具，好有年代感了。准备做莜面吃，这个桶还是老母亲好多年前，从老家带过来的，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看到它，像看到我的小时候——房子其中一间是有炕的，可以兼做客厅、卧室多功能；东屋是做饭锅灶的堂屋；西屋便是做为储藏室的，存放粮食和其他零碎，其中有半间被一堵墙隔开，我家人都叫“黑洞洞”，听起来很神秘的地方，白天里面也是漆黑的，小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有时候父母让去那里取个什么物件，我都不愿去，里面夏天也是凉嗖嗖的，可能闲暇时听的鬼故事多了，进去就是好怕怕的感觉。最关键的是，里面确实有耗子，我们叫“大板长耗子”，大概是大到像搓衣板的意思吧，而且没进入就可以听到“吱吱吱”它们“对话”的声音，我不敢去，怕踩到了咬我。等我大了一些，就喜欢跟这类“邪恶”作斗争，学着支耗夹子，上面沾放一小撮猪油，在它们必经的路上支立。那时候，谁家有猫，到了冬天，都是肥乎乎的。

每次进黑洞洞，都有种朝圣的感觉。那里还挂着羚羊角，父亲去过工地的安全帽，还长时间不用的“牛构件”——耕牛在拉车或者犁地时候套在牛肩上和身上的物件。

有次，我问过父亲，家里哪儿来的羚羊角，这玩意又有啥用？父亲说，很早些的内蒙古，到处都是广阔的草原，那时候后草地（比我家乡靠北，以游牧为主的地方）羚羊多的是。从前家里还有狼皮，爷爷家的大皮袄都有狼皮做的。我的天啊，好传神的故事。不过，这不是故事，是真的。我还在爷爷的炕上看到过狼皮垫子，往后便是，人多了，羚羊吓跑了；狼退了，草原也开始退化了，这些野生动物都成了国家保护动物，绝不可以随便猎杀了。谁家有猎枪，断断续续都被没收没了。

那羚羊角用来干嘛的？解疙瘩的。家里有牛皮绳，或者缰绳系了死疙瘩，就用尖尖的羚羊角勾开的。

后来，家里也不农耕了，这些物件我也不知道流失到了哪里。

但这纸糊的桶却留了下来，可以放面，可以装罐子，不怕生虫子。南方人做腊肉，北方很多家庭腌猪肉。冬天，宰了的猪，吃不完的或者是舍不得吃的肉，在锅里炼油，加了好多盐，油和肉块放在罐子里，降温固化，在没有肉的淡季，挖出来一块一块的做有肉的饭吃。

中秋的饼干和月饼要放在篮子里，挂在西屋的从椽或柃木系下来的绳子上，隔几天拿下来几块放在盘子里：为什么那么神圣的？因为匮乏吧，还是老古人告诉我们不该浪费。而我终究抵不住美味的诱惑，常偷吃，被家人发现后，不敢了。没几年，家里富裕了，要过节时，放在框子或篮子里的饼干啊月饼水果啊也多了，仅仅也仅仅只是为了保存久长些，可我却觉得没意思了，不要说偷吃，即使放在眼前，也没了多少胃口。但那代人和我们，对食物的虔诚与尊重，我想再没有后来者了。其实，我们对事物对人不该也如此吗？

一个老物件，让我想起许多旧事，人们说酒浓知乡亲，我的故乡我也一直忘不了啊。过去，我们过得没那么富足，而那些清苦的岁月，恰恰成了支撑我一直追逐的脚步。

曾腰别一柄木刻的短刀，梦想“仗剑天涯”；曾腰系一串线绳穿起的萝卜圆陀，想“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如今，我已长大，却忘了从前我的梦想是啥。

现在的我，喜欢一些老物件，回想它的来龙去脉，一个人会沉醉许久。

而我想，与其怀念青春；不如，去深耕。我知道，那些“故事”不会飘散，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心里。

一直都在。

2018/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