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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与同事聊天谈到鲁迅，同事泠然道，鲁迅不是什么好鸟，还不是对女学生关上门就搞。想了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作为思想家、革命家、斗士的鲁迅，关于儿女情长的作品似乎并不多。唯一一部便是短篇小说《伤逝》。
《伤逝》与其说是一篇小说，毋宁说是一篇忏悔。这篇小说虽然仅有5000余字，却以男主娟生的第一人称视角，描摹出了爱情本质的样子。字里行间无不凝聚着血泪与伤痛，忏悔和真实。
娟生作为一个穷书生，凭借着其才华和渊博，成功吸引了子君的爱情。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中，子君因着对娟生的爱，去努力接受他的思想，去同整个的世界对抗，“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面对别人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子君所承受的压力远远多于娟生。
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二人辗转租了别人家一间小屋子，同居了，试图建立二人家庭来与整个世界对抗。然而生活的压力接踵而至，子君为了房租卖掉自己仅有的金首饰，娟生丢掉了局子里的工作，只得翻译些稿件试图维持生活，但是极难。子君逐渐忙于家务，不再有时间读书、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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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琐碎和拮据，让娟生感受到了压迫与禁锢。而且，子君也不再是那个她所喜欢的“新女性”了，她不再读书不再进步，不再追求自由，不再同他谈易卜生、泰戈尔、雪莱……而是同他谈小油鸡、阿随（养的小狗）、柴米油盐。以至于娟生觉得自己在宇宙的位置，不过是“叭儿狗和油鸡之间”。然而到最后，连油鸡也成了他口中的佳肴。
娟生残忍地一点点蚕食着子君的爱，而子君却又不愿意相信不爱的事实。只得不断进行“往事的温习和新的考验”，逼娟生做出许多“许多虚伪的温存的答案”，以至于娟生“将温存示给她，虚伪的草稿便写在自己的心上”。
她早已什么书也不看，已不知道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向着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身孤往的了，倘使只知道捶着一个人的衣角，那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只得一同灭亡。
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幸而是早晨，时间正多，我可以说我的真实。我们的新的道路的开辟，便在这一遭。
“……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须忧虑，勇往直前了。你要我老实说；是的，人是不该虚伪的。老实说罢：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牵挂地做事……”
娟生以为爱情已经成为两人的负担，割舍这爱情便更有利于二人各自的发展和追求。他希望子君能够“无忧无虑、勇往直前”，能够“毫无牵挂的做事”，可是他不知道，他所给与子君的爱情，已经成了子君的全部。子君早已将所有的爱给予了他，甚至不惜为此与整个社会对抗。封建社会，一个女子同家庭决裂，与人未婚同居，这要有多大的爱的力量才能够做得到呢？
所以娟生说，“你更可以毫无牵挂地做事”。可是，子君又能做什么事呢？整个的世界坍塌了，爱情不在了，那么，便只能毫无牵挂地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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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子君的死去，娟生心中所腾起的忏悔与伤痛，不断地袭击着他的良心。“我愿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真有所谓地狱，那么，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我也将寻觅子君，当面说出我的悔恨和悲哀，祈求她的饶恕；否则，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我将在孽风和毒焰中拥抱子君，乞她宽容，或者使她快意……。”
然而这些也只是虚妄，穷书生的忏悔也到此结束。“我活着，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那第一步，——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所以，就连读者看到这这篇手记文本，也不过是娟生为了活下去，所跨出的第一步而已。并且写过之后，将此遗忘，“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用“遗忘和说谎”作为前行的向导。可见，人，终究是怎样的自私和可怕呵！
一个男人，对深爱自己的女人始乱终弃，是可恨的；
一个女人，对自己深爱的爱情视为生命，是可怕的；
一个家庭，贫贱夫妻百事衰，是可悲的。
爱情固然美好，却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而鲁迅的深刻也就在此，而且不仅思想深刻，更善于于字外表意。好的作品便是如此，是越读越多的，越读越厚的。希望你能有时间去读一下五千字的《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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