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是一个代号，代表一个无法替代的人。

      也许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夏天，除去燥热的空气，开到最大功率的空调，丢失休止符的蝉和无关紧要的考试，总还能留下一些不能与他人共享的秘密。

      那本日记对我而言算是个秘密。十一有一本日记本，早上或者晚上，或者我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她在上面写写画画，写着写着就不经意扬起嘴角。我那时还是个好奇的孩子，可惜没有柯南的智商，最终我有限的想象力发挥了作用，于是我开始坚决坚定地认为那是《夏目友人帐》中的友人帐，上面记载着一个个被她打败的大妖怪，于是那些妖怪要听她指挥。有时候，她发现我歪着脑袋看她，就对着我神神秘秘的微笑，于是我也微笑。

      那时候我们真的都还没长大，我偷偷点她的肩总是让她吓到一颤，于是再也放不下这件有趣的事，而她总是奇怪我怎么能在老师从后门进教室的前一秒从睡梦中醒来，假装开始学习，她说她分不清我是在装睡还是在装学习，我笑这告诉她我能够预知未来，她努力憋笑的样子真是好看。十一会为了报复我天天吓她，和闺蜜躲在楼梯的转角，就像所有小孩都会玩的幼稚游戏，准备好了“surprise”，于是我会恰巧在转角莫名其妙地来一句“我累了，不走了”，让同学代我受了这场惊吓，从此她对“预知未来”深信不疑。

      夏天真是一个神奇的季节，热烈奔放，有用不完的精力。我们上课下课总是偷偷聊天，我告诉她我喜欢《海贼王》，和她谈起路飞的冒险，说的眉飞色舞还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寝室的空调总是开到很冷，为了形容我会用冻到冰凉还没恢复的手碰一碰她的，后来看到“小手冰凉”的ID我也会突然感慨。同学看我们的目光总有一点奇怪，好吧我承认我有一点喜欢她，要不然也不会在暑假里一直和她保持联系。她会说“你培训班的位置离我家挺近呢”“我要去杭州然后去上海玩”“我给你带了礼物哦”于是我说“来看看我呗”“我正好也在杭州呢”“我想你了”也许有点超出本意的肉麻，反正我就是说了。

      她也应约而来。

      培训班那次见面，暑假好像已经过半，但夏天正值中旬，阳光依旧热烈，十一撑着伞来的，我从楼上窜下来，一眼就看到阳光里立着她，棒球帽上还留着一块冰淇淋留下的水渍，她笑着说冰淇淋吃到了帽子上，然后很欢乐的拿出寿司，很仗义地说给我带了吃的，没过一会儿，又突然躲进树的阴影里，因为看到了一样来培训班的同班同学。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同学看到我们没有，是否也在偷偷地笑，毕竟这东西也没法问。

      那一次我偷偷拍了一张十一的照片，就是棒球帽上有冰淇淋水渍的那一张，很欢乐的照片，她还是一直微微的笑。那应该是相册里唯一一张她的照片，后来换了手机，原手机格式化，过了很久我才发现那张关于她的照片消失了，就像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她从我的生活消失了。

      暑假结束后，重新分了班，我和十一的距离恰好是一层楼走廊这头到那头的距离，偶尔在下课十分钟，我会从这头跑到那头，透过窗子看十一低头写着作业，她的神色很认真，脸上再没有那种熟悉的神神秘秘的微笑。我叫出的名字总是淹没在尖锐的上课铃中，我想夏天的意义，许多未出口的话就随着夏天不见了。自修课的时候我总是望着窗外看树叶由绿转黄，想着十一也许还会一笔一划地写着她的日记，她最终也没有和我说她写下了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关于我，留下了几笔情节。

      她送给我的风铃还摇摇晃晃地响着，她写的信我也偶尔读起，也许她会怪我这个预言家，为什么自己算不出。夏天结束的时候，友情或者爱情。

      最后一个夏天，六月高考，她的位置在我的后桌，就像第一个夏天开始的时候，我转过身去，她对着我笑，我却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