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撇子姑娘,谁是你的左撇子先生”
我遇见右撇子姑娘的经历,就像飞行员遇到小王子。而我只是开着我二手的高尔夫,她却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陌生人。
深秋,适夜,我开着那辆破旧的二手车,行驶在山路上,东北并没有关内那些陡峭垂立的山,盘山公路并不难走,月光明亮,我抽了几口烟提神,可是坏就坏在那辆破旧的二手车,当车再次抛锚的时候,我真想拿起锤子把它砸了,可我还是换了个钳子,开门,掀起车前盖。
东北深秋的夜较冷,手指碰多了机械的钢管螺母难免冷的僵硬,我搓了搓手,从上衣兜口掏出一根烟,点上,靠在车门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叶裹纸燃烧后的气体从我眼前渐渐升起,我眯着眼睛,透过烟气,竟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向我走来。
作为一个从小在东北林场长大的人,我已经听惯了那些灵异的故事,夜路遇鬼的事件,特别是小时候淘气,老家的祖母舍不得打我,就讲鬼故事吓我“再不听话,等会小鬼就来抓你。”
现在抓我的不是小鬼,是女鬼,随着她渐渐走近,腰身应该是一姑娘,在这半夜的山路上,似乎没有比这还能让我的身后响起鬼片的配乐,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平生没做亏心事,不,我好像刚做了一个。我咽了一口吐沫,还在嘴里的烟差点呛了我一个踉跄,我低头咳嗽,也让我看到走近的她的双脚,“妈的!鬼应该没有脚吧!”我心里嘀咕,“可人也应该穿鞋啊!”
“你可以带我走一段路吗?”那个没穿鞋的姑娘说,语气温柔,使我瞬间放下防备。我抬起头看她。
就在我的眼前,这是一个怎样的姑娘呢?当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借着农历十六日的秋季月光,借着车里暗黄的灯,充满眼睛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评价一个女孩是否漂亮,光看眉眼就够了,“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是她的鼻子脸蛋也生的如此好,细腻了眉目!可人的姑娘,如果不是刚刚分手,我想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会马上坠到我心里。我当然欣喜于一个漂亮的姑娘与我同行,也能解解孤独,慰问风尘,
坐在车里的时候,我看到光脚的姑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棕色亚麻衣服,就开大了车里的空调。我心里就开始推测,刚开始看到她光着的双脚,我以为她是逃出来的新婚嫁娘,毕竟这在荒山匿村是可能的,在东北的一些村子,由于地理的原因,总会有一些脱北的姑娘被媒婆忽悠着嫁给村里的光棍汉,然后受不了穷困和丈夫的种种毛病,大半夜的偷偷逃走,这和那些拐卖妇女的罪责并不相同,可我也同情于脱北者的悲凉身份。村民则习以为常,这只不过是一个默认的规则,天高皇帝远的寂静山村,自有它解决单身汉激素和心理的谋划。可是当我看到她的穿着时,又不得不推翻前一个假设,的确是我太固拗于平常,一个如此清秀可人的姑娘,那种能吸入肺里的温润气质,实在不能和我脑子里脱北者嫁与山村成为一普通的村妇相比。我心中充满疑问,却也不知道怎样开口。
倒是那个姑娘先说话了“你有吃的吗?我好饿!”我有点想笑,这还是一个不符合逻辑的,不符合逻辑的一句话,就像她莫名奇妙的出现,莫名奇妙地相信一个陌生的人,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有吃的吗?”这有点反面于她的气质,可是人碰到美好的事物总不会那么计较,我侧过头看了一眼她清秀的面庞:“在后座有个黑色的包,里面有点吃的。你自己去拿。”
“哦!”
有个人起头一句话,接下来的交谈也就开始顺理成章。
“嗯,你怎么半夜一个人在山路上啊!女孩子,多危险。”
“我这几天就这样啊!这里的人都很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她一边翻我的背包一边说。
我脑子里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那你从哪来的?”
“从一个岛上啊!一个很远的岛上。”
她掏出了一个苹果,一袋饼干,“你这里还有一本书啊?”
我当时还在疑惑于“岛”这个字,哪里?岛上,南方的岛,大连的岛,哪里的岛,我才刚过黑龙江和吉林的边界,哪来的岛?我才真的要到一个辽宁的小岛找朋友啊!难道她在给我作诗吗?
她看我没有回答,就拿着那本书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
“别闹,怪危险的!”
“你还有一本书?”
“嗯?”我只是余光看了一眼,就有点鼻塞,眼眶发酸,我拼命压抑了内心将要喷薄而出的悲伤,也奚笑了一下自己,走的随性,却也惯性的把这本书带上“喜欢你就拿走吧!反正我也不要了!”
她把书翻到了书签所在的那页,我记得,小王子说:“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变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而你却认为这并不重要!”那个时候我读完这句话,看着臂弯里的那个深爱的姑娘嘟着嘴在我胸前静静地睡着,我把书签夹在那页,摸了一下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额头深深地亲吻一下,关了晕黄的台灯,拥眠。
我有点陷入沉思,光脚的姑娘又打破了沉默,“你很喜欢看这本书吗?”
“不是,只是以前哄我女朋友睡觉的故事而已”我又有点鼻塞,“不,应该是前女友。”
“前女友?”
“分手了,就在七十二小时前”我也佩服自己掐断一段感情的速度,三天前,一个电话,两天前,一个醉酒,刚刚过去十分钟的前一天,我就决定自驾找朋友散心。真快,就像是看了一个有点让人伤心别人的电影。
“你不喜欢她吗?”
我左手肘支着车窗下面的边框,左手搭在嘴边,用右手控制方向盘:“这个世界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
光脚姑娘好像若有所思,她只“哦”了一声,然后就是秋夜的沉默,汽车的呜咽。
当她吃完那个苹果,那一袋饼干,并且喝了我半瓶水的时候,她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她随意地翻了翻那本书,就给我塞回包里。
“留着啊!”她笑着说:“以后你可以读着它继续哄你的女朋友睡觉,温暖先生。”
我不知道她怎么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外号“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你还喜欢她啊!那她不喜欢你吗?”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我迅速的挂了电话,就把手机关机,都是因为怕听到她的悲伤。她怎么会不喜欢我,她还在等着躺在我胳膊上听我念完那本书。
“她也喜欢你,是吗?”
我苦笑了一下,算给了她回答。
“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她妈妈不喜欢我!”我有点不解于她的问题,怎能如此不谙世事,难道是一个只会吟诗的女文青吗?这个世界上禁锢爱情的条框那么多,父母,亲友,世俗,地位,信仰这些复杂的因素加在简单的爱情里,熬成一锅浓稠暗黑的鸡汤,世人还会叫你服下,这是顺从,也是安排。
“你真是一个懦夫!”
我被她说的有些生气,竟吼了一句:“你懂什么?”说出去就有点后悔,不应该这样的,的确是我太懦弱。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右撇子!”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不着边界的话。
我侧过头看她认真的表情,刚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我简直被她逗的不明所以。
“这是冷笑话吗?”
“我真的是一个右撇子。”
“好好...”我止不住的偷笑,光脚的姑娘变成右撇子姑娘。
“可能你不懂”她是在报复我刚才吼她的“你不懂很正常!”
“拜托,右撇子姑娘,几乎所有人都是右撇子啊!就算你是个左撇子也再正常不过了。我真的不明白你都在想什么。”
“在你们这里是正常啊!可是在我们那里不正常。”
“你们那里?岛上?”我又开始对她的出现疑问丛生。
“对啊!你应该没去过,一般人都没去过。那里很漂亮。”
就像小王子的星球吗?另一个地方,是岛上,难道是桃花源一样的秘境。那是小公主的桃花源吗?
我又止不住的乐了。
“不要笑,这是真的。我们那里和你这里不太一样,嗯,就算是另一个星球那种。”
“哦,小公主的星球,哦哦,不,我好幸运,碰到个外星落难公主。可是公主不正常,因为她是右撇子。哈哈...”我的脑洞被她越扯越大,各种能想到的标签都打在她身上。
可她却正襟危坐,很正经地和我说:“温暖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庸俗的人,庸俗了,温暖也就变冷了。”
我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严肃,而且有一种坚定。
“那么你讲吧,右撇子姑娘!”
在一个星球上,有这样一个小岛,他们几乎所有的都和人类一样,不过,最异于常人的是他们要区分左撇子和右撇子,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男孩生下来必须都是右撇子,所有的女孩子生下来必须是左撇子。因为在那里,只有右撇子的男孩儿牵着左撇子女孩儿的手,他们才会相爱。可是就像地球上普通的我们一样,在DNA复制,转录,翻译,表达的时候,它只听从上帝的安排,而不是人类的意愿,它会突变,而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就像我身旁这位右撇子的姑娘。她没有办法去牵右撇子的男孩一起走,所以她不会喜欢上右撇子男孩。
“可是你可以喜欢左撇子男生啊?”
“可是所有人都认为男生必须是右撇子,女生必须是左撇子啊!”
“什么狗屁逻辑!”
“嗯,就像你们,男孩子不可以喜欢男孩子,女孩子不可以喜欢女孩子。这个教徒不可以喜欢异教徒。”
什么狗屁逻辑!
所以左撇子姑娘就跑了出来,在她母亲受到这种惊吓,要给她找医生的时候。就跑到这里,跑到我破旧汽车的副驾驶上,从一个很远的岛上。打算去一个有左撇子先生的地方。任性又勇敢的右撇子姑娘。
右撇子姑娘很高兴有我这样一个倾听者,一个不奇怪她是右撇子的温暖的人。所以她讲了好久,讲了她曾经遇到过一个左撇子先生,偷偷的和他恋爱,最后因为性格就又偷偷地分手了。我又和她说了好久,关于爱着的姑娘,关于这个世界上的狗屁逻辑,狗屁条框,狗屁规则。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我们已经开出那段难走的公路。
我竟跳出常识,一个夜晚相信了这个右撇子姑娘。
“你应该把这本书给她读完。”
她又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书,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把车停在路边。接过书,翻到书签那页。
我念给右撇子姑娘听“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变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而你却认为这并不重要!”
听完,右撇子姑娘说:“即使在遥远,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小王子仰望繁星会心满意足,但他一定会去寻找那朵独一无二的花。因为花被羊吃掉,对别人来说并不重要。”
右撇子姑娘执意下车,在我听完她这句话,并陷入几分钟的沉思后。
“我要去找我的左撇子先生。”
“可是这里还是野外。”
“不不,没有关系的,说不定在哪里我就会碰到我的右撇子先生,就像我碰到了一个温暖的先生。”
我笑了笑,在远山日渐漏出的晨曦下,黄叶微绿的草地沾染着秋季的露珠折射着光芒,我目送着一个右撇子姑娘,她浅棕色亚麻布料的衣服和美好的身姿走在平直的公路上,渐渐隐入眼前缤纷色彩秋季的山林中,就像一副亦幻亦真的油画。
右撇子姑娘给我解读了我不曾深思过的话,那朵盛开在浩瀚星海独一无二的我钟爱的花,如果你被羊儿吃掉,对于别人这是不重要的,可是对于我来说刹那间所有星光都会暗淡无光,他们心中没有那朵遥远星空的花,所以他们不会懂我们仰望星空时的满足。
庸俗会使温暖变成冷淡,可他们不会轻易承认这点,他们把这世间他们自己所定下来的所有对的,错的,条条框框,章法定义都加到人生里,熬成一锅浓稠暗黑的鸡汤,他们认为大补,让我捏鼻闭眼一口灌下,上帝并没有对我指示,他们的安排却会让我眼泪直流。还好你没有喝,任性又勇敢的右撇子姑娘。你洗了我喝下这狗屁汤的胃。
“右撇子姑娘,谁会是你的左撇子先生;右撇子姑娘,你会找到你的左撇子先生。”
我调转了车头,一路向北,把手机打开,看到了一堆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最后一条竟然是这样任性的一句:“最起码你要给我讲完小王子的故事”
不仅仅有小王子,还有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小公主,我会讲一讲右撇子姑娘。
我讲了这么久,右撇子姑娘,你可否找到左撇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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