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笔下的人物都离现实的人烟很远”,这是某评论家对安妮宝贝作品给予的评价。做出这样评价的人,大概离苦难和困厄很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没有悲戚之感。
而我就不一样了。
家庭条件和成长环境决定了我不是能够说走就走的洒脱女子,但也因此对自由和出走有了更固执的信念。相信宿命和爱情,不信鬼神和男人。将自由奉为圭臬,如果一个人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一生未免太无趣。
所以我读到安妮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疼痛。
是在初三毕业后休学的一年里读的《告别薇安》。那正是寂寞的无从打发的时候,看完一篇之后合上书,是长久的沉默。我仿佛遇到了一个知己,一个可以彻夜漫聊的旧友。
也像,在阅读自己。
这让我很欣喜之余,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寂寞和绝望,像一个深陷泥沼的人只能一点点感受到自己往下沉但毫无办法。至于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家中事,学业,以及理想和现实的冲突,诸多原因,不再赘述。
安妮的文字清冽,语言很凝炼,透着冷漠和疏离感。我只有在晚上看这些文字,书中的女子好像也只在晚上出没,深夜写稿,在酒吧叫一杯苏打,和男人邂逅,抑郁,充满防备,与世界不相符。每每觉得她笔下的主人公是她自己,或者是她的精神形态,经历着流离和破碎,寻找宿命,而无处是归处。无论是安,安蓝,薇安还是安生,都是决绝而寂寞的女子,“这个世界不符合梦想”,贯穿每个故事。有人说她们是活在幻想中的人,醉生梦死,我却深刻体会到她们的挣扎和绝望。
“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因为,我也一样。”
大概不应该对生活太过悲观,但如此能避免很多失望,也未尝不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从安妮的文字里看不到希望,男人只顾泄欲和满足自己,即使心怀对世界的觉悟也仍然在商业社会里麻木,尚无法自渡。躺在他们身边比不上向陌生人寻求慰藉。如此仍感觉空虚和贫乏,内心永远有个洞,怎么都填不满。
无法安稳,也无法快乐。
高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因为叛逆和心里的困乏退学了,那天晚上跟好朋友挤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睡了一夜。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手掌心说,“你的生命线很长。”我说,“我这么寂寞为什么还要活那么久。”
退学后的两个月,终日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要么坐在床上看书要么坐在地板上发一整天的呆,到处是笔记本页和烟灰,整夜整夜的失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现实和虚妄撕扯的面目全非。维持着凌晨四点入睡下午三点醒过来的生物钟,我陷入了绝望,到了麻木的地步,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暗无天日的沉默让我觉得自己在耳鸣,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偶尔跳跃的思维只剩一句∶如果一直重复同样的生活,如何才能渡过漫长的人生。
那个时候却不敢看安妮的书了,很怕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我终究是个怕死的人。说到为什么没有离家去流浪,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没有钱。家人已经渐渐平静,但每天仍坚持劝我回校学习。眼见浪迹天涯的美梦已碎,前途未卜,痛苦万分。两个月后无奈又返校。
至今无法忘记自己灰头土脸回学校的那天晚上,不到十二点就睡着了。在以年为单位的时间里失眠,却从这晚开始痊愈。
后来再想,可能是我的心安定下来了。
安妮在2016年改笔名为庆山。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像个清心寡欲的僧侣一般,退隐山林的禅意我是悟不出的。
前一段时间再看《告别薇安》,竟意外的觉得写的有些矫情了,读起来也觉得青涩,当年锥心的疼痛感已经淡去许多。难道是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理解力也不同了?
都难说清。
无论死亡还是男人,薇安终究会找到她的归宿,而我仍在自己的生活里乐此不疲,想探求更有趣的东西。我们终将与薇安告别,然后走进并服从自己的宿命。但求知人,不求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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