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法学院上自习，看到电视上播出了一条新闻。周六深夜，重案组根据线报在仁昌港查获了一艘载有30名非法移民的菲律宾籍远洋渔船。
而让人震惊的则是船上一位非法移民的描述。这艘渔船最初载有超过150名东南亚非法移民。在行使过程中有超过100人染病丧生。尸体直接被丢弃在海里。蛇头的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看到这个新闻，我心中一动。查获偷渡船只不应该是海事部门的职责么？为什么会是重案组，还要根据线报？看来是海事部门出了问题，没有发现。
刚想到这里，电话响起，是那个软件的声音。
“你现在应该没有课吧，宋同学。方便讲话么？” 电话那边是何律师的声音。
“是关于刚刚播出的新闻吧。这么大的买卖，一般人做不来。你是不是怀疑跟他们有关联？” 听到何律师的声音，我迅速走到了校园里，以免被身边的同学听到。
“是的。但是我们这几天发现赤月帮很神秘，无论如何查不到他们的信息。晚上你方便么？我们面谈吧。”
晚上七点，我们在江边的一个码头见面。奉律师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给我，里面是那个通讯平台。
“你们也有这个？”
“我舅舅就曾经是个老大。所以我才有这个。” 奉律师回答道。
“这上面的东西不是很准确的。”
“所以我们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这周五我们要去见一下那个船长。听说虽然船是菲律宾籍，但是船长却是韩国人。如果你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我跟你们去，但是不出现。”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聪明。”
到了周五，我跟二位律师探视了这位船长，我等在了外面没有让他看到我。不出意料，船长果然一口承认自己就是蛇头，与他人无关。二位律师提出要为船长辩护，让他得到公正的判决，但是被船长拒绝了。
“这个船长肯定是被胁迫或者被买通了，蛇头怎么可能亲自开船。” 从看守所出来，看到二位律师有点一筹莫展，我随口说道。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要知道他到底是被胁迫还是被买通。被胁迫的话会简单点。” 奉律师回答道。
“按我的理解，这么大的案子，死了那么多人，一旦盖棺定论，肯定要判无期了。要多少钱能换来一个人愿意被判无期来顶包呢？” 我继续说道。
“这么说的话我们就得研究一下了。如果不是被买通，那么他是怎么被胁迫的？把这个关键点找到并解决。就有机会让他说出真话，供出幕后主使。” 何律师迅速做出了判断。
“何律师，我们去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吧。” 奉律师提议。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胁迫发生的时间点。如果是在他开船之前，那么他做这偷渡个事情以及一人承担罪名都是被胁迫的。我们会更容易得到他的信任，因为他的犯罪性质就变了。” 我补充了一个重要细节。
“这个……你有什么高见？宋同学。” 何律师追问道。
“我想办法打听一下他在他这段时间都有谁来探视。如果没有人，或者只有律师，那说明他很有可能很早就被胁迫了。当然了，律师也可能是胁迫他的人派的。这个也好办，道上的律师我有办法认出来。”
我找到了罗组长，让他帮忙跟看守所的朋友搭桥。果不其然，船长被抓第二天就有律师来探视。更重要的一点，这个律师之前也经常探视其他帮会的成员，而下次探视定在了周五10点。
“又有事情想看看你能不能帮忙。” 我再次拨通了小李的电话。
“您说。” 小李说话总是那么客气。
“找个里面快出来的兄弟周五10点做个探视，做好了说不定能提前出来。”
“实际上是想看那个船长的接头人吧，那得安排在他隔壁，这样才能看到，我来安排……” 小李再次准确猜中了我的意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搞定，犯人编号210579。” 过了一个钟头，小李发来了一条短信。我随即用加密软件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何律师，查到了，第二天就有律师探视他，而且是个帮会律师。虽然没拿到名字，但是得到了下次的探视时间，就在周五上午10点。所以我又安排了一次探视，这一次我去。” 我说道。
“该不会是假借探视另外一个犯人，在旁边的隔间看他们的真面目吧。宋同学，这个都能想到，等你毕业拿到资质我们应该做合伙人。” 电话那边传出了何律师惊讶的语气。
周五，我按着时间安排，去见了这个小弟。很顺利看到了那个律师，而这个兄弟更是认出了这个船长和那个律师。那个律师就是姜秀妍原来的合伙人。而那个船长，原来是裴郑久的手下，裴郑久被东川除掉之后，这个人就消失了。
我们再次相聚在小李的1号包间。
“看来赤月帮和张仁哲可能真地有关联。要知道，破获这个案件的是重案组，理论上是越权的。说明这次偷渡，海事部门那边完全没有发现，极有可能是故意的。现在还差一个环节了，那就是这个船长的底细。” 我向二位律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不愧是干过这个，思维缜密，经验丰富。我们查到了，这个人有老婆、孩子。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就失踪了。” 何律师补充了情报。
“失踪时间跟船长失踪的时间能对上。那个时候姜秀妍和都江才的势力已经起来了，但是还没有闯出赤月帮这个名号。所以可以断定，这个人是受了胁迫做了船长，并且一己承担所有的罪名。都江才那帮人做事情没有底线，一旦案件盖棺定论，船长被判刑的话，这家人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做警察时的推理能力使我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距离第一次开庭，还有两周。我们要抓点紧了。” 奉律师面露难色。也确实，目前手里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
“奉律师，把大家都叫来吧。现在绮城那边也没有案子。技术这边，还是太史长比较擅长。” 何律师提议。
“还是何律师了解我。” 说完，二位律师对视一笑。那表情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喀……二位前辈。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觉得可以从那个律师入手，看看他平时都去哪里。这么大的案件，他应该是全部精力都投进来了，平时肯定会经常跟这个帮会见面的。还有一点，他去探监的时候肯定会让船长看到家人的实时画面，不然船长会在监狱里翻案的。所以……” 我打断了二位律师。
“你的意思是跟踪他的手机，看看对方的手机信号来自哪里。从而找到被挟持的家属？这个可是我这帮伙计的专长。” 奉律师显得很得意。
再次送走二位律师，从小李的酒吧出来，独自走在街上。我似乎又找到了做警察时的感觉，那个时候有同事，每天有说有笑的，有的时候被挖苦，甚至被暗恋，真好。
看着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我不禁想起了刚才跟两位律师的谈话。这个蛇头真地是赤月帮么？现在他们在满城搜寻全弼道。还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作案么？除非他们真地有后台，一个强大到可以在仁川这个小城市呼风唤雨的后台。
走着走着，我路过了一个小巷子的路口，里面传来了几个人的对话。
“哥儿几个，今天怎么这么早？条子还都没下班呢。”
“条子没下班，所以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出来。但是那个人也还没上班不是？”
条子这个字眼迅速拨动了我心中的那根弦。这几个人肯定不是好东西。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转向这个小巷。一步一步轻轻地走近这几个声音。
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四个黑影站在一个拐角，正准备交换手中的袋子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说谁还没上班？……你们这些人！像老鼠一样抓都抓不完！干点什么不好？贩毒！” 那个黑影再次出现，瞬间把四个人打翻。
黑影再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把几个人捆起来，打晕，销毁其中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拿走另一个袋子。
看着黑影准备离去，我感觉自己的腿失去了控制，不自主地把我拉向了黑影。双腿带着我紧跟着他，走过了两个小巷。当路过一个停在路边的快递车时，黑影停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当我走过快递车的时候，黑影已经不见踪迹。我的脚步不自主地加快，把我带到了到了几米外的拐角。
拐过拐角，猛然间看到一个拳头夹带着风声向我左边飞来。我下意识地举起左臂防护住头和耳朵。但是这拳的力量太大了，有后遗症的左臂根本接不住，直接发出了“咔”得一声，左肩再次脱臼。这一拳把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就在我还没反应出疼痛的时候，又一个黑洞洞的东西带着更猛烈的风迎面砸来，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躲闪。这东西就像一座山一样砸在了左侧胸口。砸中之后我才看清是那黑影的一只脚。
“嘭！”得一声闷响，脚下的根霎时间消失不见，自己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起，重重撞在那辆快递车的引擎盖上，然后摔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然后左肋开始发胀，左胸感觉就像气球马上就要爆炸一样，一股热气开始从我的咽喉往外窜。大概是肺炸了。
我没蒙着面，他为什么攻击我？他是没看清我是谁么？还是……？
黑影消失再次在夜色里，我趴了很久才慢慢爬起。强含着窜到口中的热气，我靠着街边所有能依靠的东西，一步一步往住处挪。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挪不动，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渐渐变暗。
我凭着已经开始混乱的记忆最终找到了住处。然后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个子不高的身影，分不清男女，坐在一个黑色的东西上面，挡在了我的门口。
“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身影看到了我，跳了起来，发出了这个声音。声音还能辨认，是那个小姑娘。
“161130，快开门，扶我进去。” 我有气无力地跟她说，自己已经没有了开门的力气。
屋门开放，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我，把我往屋里面搀扶。走到屋里，口中的热气再也含不住，顶开我的牙关窜出。然后，眼前的一切都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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