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另一个是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白大褂的是上次住院给我治疗的医生，昨天晚上也是她，说话那么讽刺。另外一个是郑泰州的手下，龙宫寺见过他。
“你是警察么，怎么能这么短的时间受两次这么重的伤？这次比上次幸运多了，三枪都没伤到内脏，连心口那一枪都没有。不过肩膀的脱臼是是枪击导致的，关节受到了损伤，以后再次脱臼会变得很容易，干重活的时候要注意。你这么壮，再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就像大和尚说的，宿命未尽，保重吧。” 这个医生机关枪一样说完，又像风一样飘走了。
“我见过你……你是郑泰州的手下。” 我问起了旁边的年轻男生。
“叫我小李就行了，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时常跟踪您。如此冒失地告诉您，十分抱歉。” 我居然会被这么多人跟踪都发现不了，当年反侦察学科看来都还给老师了。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是不是郑泰州安排的？” 听到他跟踪我，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郑泰州。整个东川，只有他看我不顺眼。
“不是泰州哥，是另外一个人。我受了他的嘱托，要保护您。” 男生回答道。
“另外一个人？嘱托？” 我不解地看着这个男生。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这么做呢？
“是东训大哥。我原来也是他的手下。”
“你跟我爸爸很熟？”
“何止是熟……哎，不愧是卧底，连家人都要保密。他是不是从来不跟您讲组织里的事情？” 男生对我说话很客气。
“是不是你……？” 听到他知道爸爸是卧底，我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10岁那年高利贷觊觎我家的房产，害死了我的父母。我因为年纪小捡了条命，但是被赶出家门，差点死在街上。是他收留了我，把我带进了组织。虽然嘴上叫他大哥，但是我们情同父子。” 他坦然一笑，打断了我，但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从跟他的关系上论，我应该叫您智友姐。大哥走那天，您的生日蛋糕是我帮他订的。那天我还不到16岁，打电话时还得假装成年人。” 听到这里，我放松了很多。
“什么您您的，我有那么老么？” 我调侃道，他听到之后笑了。
“五年前，就是那天，他给我留了个口信，让我无论我如何多关注您的动向，尽可能保护您。然后……他就不在了。我当时就告诉自己，我的命是他给的，他的路我会替他走下去。” 说到这里，小李眨了眨眼睛，把脸转了过去。
“所以您满街发传单之后的行踪，是我报告给崔代表的，因为当时只有他能保护您。只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他背对着我继续说着。
“那摄像头和骗郑泰州去见车奇浩也是你吧？” 我问他。
“是，为这个我在山上想跟崔代表以死谢罪，被他拦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郑泰州见车奇浩那次差点害死我。” 我向他一笑。
“我听说之后也很后怕。” 他听到也苦笑了一声。
“那黎贝尔那天……” 我继续问。
“还有天王庙你们遇袭，我都在。” 听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大师说的因果关系。那个人宿命未尽，所以小李救了他。我的宿命未尽，所以他也救了我。
“天王庙里你只救了我一个人么？我听到有一个人没救了……” 我继续问道，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东训大哥给我的嘱托我已经完成了，麻烦您把这个给隔壁的伤者吧，这也是东训大哥想见到的。” 他没直接回答，说完他把一个信封放在了床头柜上，起身准备离开。
“智友姐，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完成东讯大哥的愿望。” 小李走到门口，跟我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隔壁的伤者……我知道是他，但是我不敢去看。我打开了信封，看到的是那个名字，相信爸爸不会反对的。
过了两周，身上的伤口不再疼痛，我已经在病房里开始锻炼身体。医生见我待不住就打发我出院了，同时告诉我，隔壁的人也有了动静，很快就会醒来。我拿着信封，鼓起勇气推开了隔壁的门。病房里坐着山神庙的方丈。躺着的……是给我挡枪的那个人，他还活着。
“原来他的执念还在啊……他出院之后让他来庙里吧，他寄放在我那里的东西可以还给他了。” 方丈看到我笑了，然后趁着他还没醒，嘱咐我。
后来他醒了，方丈还是那个答案，说他宿命未尽，没死是因为欠我的。不过这老东西命也是够大的，子弹差一点就打中心脏，剩下的日子可是有点难了，身边连个会过日子的人都没有。
几个星期之后，医生批准他出院了。帮他收拾完东西，我走出病房，去办出院手续。
“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从病房出来，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是车奇浩，小李也在。
“我……没有。”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怎么逃脱得法律制裁我管不了，反正东川完了。可你是为什么？就因为他替你挡枪？” 车奇浩逼问道。
“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爸爸的愿望。”
“看来小李说得是真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知吧，别辜负了身边这些珍惜你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把小李和我扔在了这里。
“都过去了，智友姐，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他的。” 小李看了看病房。有小李在，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办完了出院手续，我骑着车在门口等他。小李则站在墙角里，不肯出来。
“你有什么打算？” 看他出来，我随口问道。
“你呢？” 他并不回答，反问起我来。
“我很忙的。下午两点去上课。耽误了六年级的拳击比赛老板不会放过我的。再过一个月学校还要考试。” 这些鸡毛蒜皮现在我是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
“我还欠一个人的债呢，欠债不还可不是我的风格。放假没有课的时候……你知道我会在哪里。” 知道你还欠我的就好，你欠我两个最珍惜的人，看你怎么还。
“还是各安天命吧……找个女人，再养条狗，挺好的……师傅说你寄放他那的东西要还给你，先去找他吧。” 说完，我跨上了机车，绝尘而去。
“你也不说送我一段。让我徒步上山么？头发还是黑色的好看，这个颜色看着别扭。” 刚开出去一个街口，手机震动，弹出一条短信。电话号码就是之前纸条上那个。
“切，老土。” 我念叨了一句，并没有回复，也不再理会这个电话号码……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偶尔会疼的左肩和腰部，生活再无波澜，那个号码也没有再联系我。两个月以后，预科班结束。我如愿收到了录取通知，攻读法律专业，希望之前当警察的底子还在。
在开学典礼那天，我一早来到了学校。已经有好几年没踏入这神圣的地方了。我看着学校的大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想起了爸爸。看到我上大学，他会很开心的。
这时，手机响了。那个电话号码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面朝大海的阳台。阳台上还趴着一条金毛犬。中间有张茶几，上面放着两杯热茶。
“某人可以啊，这么快就有人给泡热茶，还有房子和狗。” 我回复了短信。
“另一杯是小李的，不然你以为是谁？” 看完这条短信，我没有继续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
“吴警官？” 刚要往里走，这个名字轻轻地从身后传来，然后背后有个人拍了我一下。我就像被施了咒语，全身瞬间僵硬了。什么人会知道我？这个声音很耳熟，但绝不是知道我身份的那几个人。
紧接着这个人从我的身后走到我的前面，是个女生，脖子上有一个蝴蝶的纹身。她转过来，冲我微笑着。
“你……” 我认出来了，她是之前把车给我逃跑的护士，因为我在会所救过她的命。
“你想说我认错人了吧。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况且还是我的病人。看到电视新闻，我以为你不在了，哭了好几天呢。直到上个月我在预科班又看到了你。放心吧，这是最有一次有人这样叫你。” 她就像机关枪一样说着。
“你的车……” 她的话快得让我无法应答，只好提起了她的车。
“还说呢，他们把我当成黑社会了，关了我好几天。等我被放出来，看到了车，后备箱也撞了，玻璃都碎了，心疼死我了。这个早晚我会找你赔给我。”
“那说定了，回头赔给你。” 开学第一天，这也算交到了个好朋友吧。我们互留了电话，各自去上课了。
又过了两周，是全弼道的生日，是时候去看看他了。我特意穿了一件酒红色的外套，省得他在上面笑话我没有鲜亮的衣服。
刚到门口，楼下的一个门脸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个花店，名字就叫“花语”。
“宋智友，你可真是……看故去的人当然要送花啊。” 心里想着，我走进了花店。
这家花店每一种花下面都会用很大的标签写上这种鲜花的花语。我浏览着这些美丽的鲜花，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束紫色的鲜花上面。
“紫罗兰——象征纯真、永恒的爱情” 标签上面这样写着。
“送给男朋友的？” 我正看着出神，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士的声音。
“我……不知道。”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怎么还能不知道呢？刚开始？” 女士捂着嘴笑了。
“刚开始……他就……不在了……” 一想到这个，我的声音开始有点颤抖。
“哦，对不起。但是……就算人已经不在了也可以爱嘛，只要这个人值得。” 女士说完，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走进了花店的后面。
“对，你值得。” 我心里默念着，拿起了那束紫罗兰……
我来到了他的墓前，看到了他跟妹妹的照片。他的妹妹看起来比他小三四岁，眼睛特别亮，在照片里就发出一道光。而这道光，我曾经在照镜子的时候在镜中人眼中见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那天我杀死了崔武镇，我亲眼看着他断气，我亲手给你们报了仇。但是……我失手了，那个人还活着。当我再去杀他的时候，却再也下不去手。让他活着也是我爸爸的愿望，他还屡次舍命救我。所以……把我忘了吧……我不值得……” 我站在墓碑前，叨叨念念。
我还是不明白，他跟我无亲无故，最后却因为我死去，为什么他的宿命要因我而止？难道像大师说的，他上辈子欠我的？所以来到我身边就是要还我，还完了就走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