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大门外,街道上,几个乡亲一边晒着太阳, 一边高谈阔论,由于正值盛年,他们红光满面,声音宏亮,让人觉得精神焕发。 仔细听他们讲,原来是说村委换届的事。 话题由堂侄向现任会计明军提问开始的。 “ 明军, 村委门口贴的谁谁做村长,谁谁谁副村长,谁谁谁会计,谁谁谁出纳是怎么回事,今年换届结束了吗?”堂侄问。 “ 没有,这是他们私下活动人给自己造势,选举还没举行,怎么会先行任命?”明军说。 “上一届,一张票拾圆,这次要二拾,要不不选他。”满仓哥说。 “你家四口成人,有四张选票,干脆要一张红太阳,他们也会给你,不信咱打个赌。” 九爷打趣说。 “上届我拿钱了,也没投给他,投给你,可惜没当选,今年可要加油啊!”堂侄对明军谗笑着说。 “没问题,只要选上,忘不了大家,今后有好事肯定先想着你们。”明军说。 “我们同在一个组,对你就不涨价了,一张票还是拾圆,事后请大伙去镇上饭店搓一顿”。黑脸拴平说。 “ 没麻瘩。”明军笑着说。 “当一年多少钱,摊这么大的本,不会亏自个吧?我们那会儿可没现在这么没脸皮,自个拉票,以前是上级提名,群众选举,自己还推三阻四,怕干不好,再说,那时干部也苦,什么都要自己带头干,提倡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李大爷近九十岁的人了,身板还是那么硬朗,耳不背,眼不花,说话中气十足。 “ 你们那时早成老黄历了,谁还提,要是干部还像老毛那阵子,谁还当?现在当一年村长,工资没多少,可权力大,油水多,比你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强,你看王胖儿,当了一届,就给儿子建好房子,这房子在城里就是个小别墅,少说也要几百万修建,我们这儿虽不值钱,但没七八十万,想都不要想。他以前收了几天牛奶,后来奶牛就不行 了,人家一天工都没打,整天开着车游来荡去,你说这钱从哪里来?” 满仓哥边说边仰头朝西北方向。我也顺着他头所指望去,只见一座与众不同的三层欧式建筑,罗马柱,圆拱门,白玉栏杆,有如机关大院般的开放围栏和大门,与两边的传统建筑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 “那是王胖儿的房子?" 我有点惊讶。 “不是他,还能是谁?去年建的,说是给二儿子的,二儿还在念书,大儿腊月结的婚,婚礼那天,大门都快挤爆了。”九爷慢悠悠地边卷烟,边说道。 他们所讲的这个王胖儿可太熟悉了,比我们低一级,读不进书,调皮捣蛋,喜欢惹事生非,两把清濞到处乱抹,几乎没有人愿意与其同桌。从学校出来后,仗着胆大,这儿包果园,那儿包土地,搞了一点钱,但听说都嫖了赌了,现在突然发迹,真是没想到。 “ 你们成年累月在外加班加点,把家撇得远远地,可人家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钱还不少赚,兄弟,挣钱不吃力,吃力不挣钱,要用这个赚钱呀!”满仓哥用手指戳戳脑袋。 “我又没有人家的本事,挣点小钱养家糊口算了。”我讪笑着说道,生怕别人看出自己的局促。 “这要什么本事,只要和上面搞好关系,现在不是搞开发吗,多要工程项目,多要些拨款,村里还有那么多林地,水田,预留地,随便动动脑筋,哪个不是钱?”满仓哥当过小组组长,深谙其中奥妙。 “明军,听说你把赵家河坝包了,养鱼养鸭办农家乐,一年多少钱呀?”拴平又把话题扯到明军身上,刚才大伙都在聊他们这一届的事,明军只是陪着笑脸听着。明军本是我的侄儿,前些年为他父亲看病的事闹得不愉快,现在我们很少走动了。当时,他父亲病重,明军又不在家,我们几个兄弟一核计,就把他父亲送到市里医院,为此明军大发雷霆,扬言他不管,谁把人拉来谁出钱。那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就匆匆办了手序,把人又拉回来,没多久,他父亲就去世了,就是这样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顾的人,却挤进村委为全村服务当人民公朴,真叫人一时三刻转不过脑筋来。 明军没有接拴平的话把,他平静地说,他只承包了一座水库,而村里的其他三座水库都让王胖儿承包了,他特意提了老沟那座水库,一年只有十几块钱。这几座水库都是农业社时集体修建为灌溉用的,每个都有一二十亩大,现在粮食不值钱,没有人愿意花电费抽水浇地,我还一直以为是村集体的,可谁知现在都成别人家的后花园了。 “ 王胖儿包了那么多?前些年他还把大湾几百亩林地包了,现在我们这里几乎都成他的了。”堂侄说的这个大湾我知道,坐南朝北,是村里的苹果园,王胖儿承包后,只要产量,舍不得投资,没几年就把果树折腾死了,后来不知用啥手段重新承包,栽上别的树,现在都成林了,听说套了退耕还林不少钱。 “也还真就是这么回事,这里是他的,那里是他的,我们以后走个路还要看他脸色”。 满仓哥说。也的确如此,以前农业社为连接沟东沟西两地堵的那个交通坝,也让他包去了,两面护坡都栽上了树 ,人们东来西往,好在人家也还没收过路费。 “明军,听说村公章现在放在王胖儿家中,用印一次三十元,以前不是在会计这里吗?”拴平又问。没等明军回答,谁又添了一句,“现在听说当个低保要千几元给村长,有没有这事,明军?” “ 村委会公章在村长手里不正常吗?花钱买低保可不要乱讲,说话要有证据。”明军笑着说。 “这不秃子头上的風子,明摆着的事,有个没当上低保的还打算把钱要回来呢!”拴平大声说道。 “他妈的,他们来钱门路这么多,这届选票是不是该涨涨价了?"堂侄叫道。 “是该涨了。”九爷附和。 “涨了还不一样,人家不也要把这钱连本带利捞回来?”我插话道。 “捞让人家捞,反正我不会给他交一分钱。”满仓哥道。“现在我们村谁上台也一个样,上台就想捞一把走人,吃相很难看啊!” “唉,现在看电视上,大贪官倒是有人管,村里这些小鬼却没人问,气人啊!”九爷悠悠地说。 “大家不要说了,议论这些有个鸟用,管他黑爷把红爷杀了,我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噢,对了,下午谁打牌,老子一定要把昨晚输的捞回来。”拴平嚷嚷着,大家又起着哄,讲着打牌的事,刚才换届的话题就又扔一边去了。 不一会儿,饭点到了,大家都各回各家吃饭去了,街道又归于平静,新年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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