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忆红莲

前言：

长安城之北，

约行一百里，

一府邸临于繁市之中，

其府光洁绚丽，

金块珠砾，

名曰乐正府。

府中红莲常开不败，

逞娇呈美，

府主对其甚是喜爱，

红莲为报主人爱怜之情。

特幻化为人形陪伴府主左右，

两人风情月思，

情投意合，

奈何红颜薄命，

光阴荏苒，

红莲已逝，

而府主纵然魂牵梦断，

也不得再见红莲。

(短篇)忆红莲

正文：

世人皆知，长安城那乐正府的府主爱莲成痴，府中专为莲花辟开一方水池，池上建一水榭，立在池正中央。每有闲暇，府主便在水榭中观赏满池各色莲花。

水榭畔种了一丛红莲，其中一株尤为娇美，比其余红莲纤长许多。府主对这株红莲格外喜爱，也格外照拂。而令府主更加惊异的，是在其余莲花衰败之际，这株红莲却愈发妍丽。府主便将一切事宜皆移至水榭办理，好让红莲日夜陪伴。

那夜，点好烛灯的家仆刚刚退下，府主便觉一阵香气扑鼻，下意识抬头，只见面前一轮孤月高悬，水榭四周若有绯色轻雾，不过眨眼之间，水榭中便多了一名着红裳的女童。她略显羞怯，对微怔的府主道，她乃池中那株红莲，因府主对她分外爱怜，为报此情特幻化为人形伴府主左右。

府主虽是诧异，但幼时也读过不少有关精怪之书，很快接纳了红莲。

红莲毕竟是一株莲花，生长速度与凡人不大相同，几日后便长到了八岁幼女的身形。因她喜红衣红裙，府主特意备了许多尺寸不同的绯红衣裙放在水榭，而府主也搬出水榭，将水榭留与红莲。

府主爱莲，亦好抚琴，每每在池边角亭对莲而奏。红莲时常躲在角亭外的青石长廊上静静聆听。府主有时会发现亭在一片火红裙角，也不做声，只笑笑，待一曲弹罢再去亭外已无人影。

如此数月，红莲已如二八少女一般，在府主面前之时会恬静微笑，府主抚琴之时她便抱了桐木琴一同前去，只是她如何也学不会一首简单至极的曲子，索性提着裙摆在青石长廊上识木柱上的字。

一日，红莲换了水袖红裳，在府主抚琴之时在青石长廊上随意起舞。她本是一株红莲，舞起来是无师自通的轻盈柔美，好似那池中摇曳在微风里的莲花。

琴声止，府主走出亭外，看着红莲风袖袅娜，眼神渐渐迷醉。

后来府中家仆忆起那一幕，亦是言语无法表述的画面。夏日熏风拂过，满池莲花微微摇曳，青石长廊上少女红衣似火，飞舞翩跹，长廊尽头的男子白衣胜雪，眼波荡漾，仿若两位谪仙壁人，天作之合。

那日后，红莲见府主欢喜，便时常在长廊上为他起舞，还作了一支舞名《红莲》，舞极尽妩媚，配一句“人间哪得几回闻”再合适不过。府主用朱砂笔绘下红莲舞姿，画是朦胧，红衣红裳在宣纸上渲染出片浓烈火烧云之色，独容颜描摹的细致，一笔笔勾勒出的眉眼中蕴含深情。画的下方，府主作得一首《红莲赋》:

“回顾 皎月晦明灯花处

抬眉 初红莲风袖袅娜为谁舞

回顾 蓦然步转青石路

还在水榭畔 画楼处

回顾 笔染朱砂轻莲步

经年 依稀一曲然为君舞

回顾 来年再恨相思误

还在水榭畔 画楼处

是你衣白衫如初 我红裳如故

是我尝相思味苦 我为你起舞

是我贪恋却踟蹰 你原地痴伫

还在水榭畔 画楼处”

红莲不大识字，府主一字一句念与她听，她粉白的小脸霎时通红。他觉着可爱，揽过佳人吻上她露出的光洁前额。

虽是赧颜，红莲却是轻轻环住府主腰身，唇角露出甜美微笑。

昨日一场大雨，满池莲花败了大半。府主记挂红莲，天未亮便去了水榭。水榭畔的红莲开的正好，柔嫩的花瓣片片舒展，掩不住的灼灼之华。见红莲真身安好，府主也放下心来，正转身欲走，水榭门却开，红莲满面憔悴，着了近日新做的舞裙，面上挽出柔柔微笑。

府主照她意愿取了琴，在水榭外的青石长阶上盘腿而坐，奏起那曲《红莲赋》。红莲在府主不远处蓦得扬起水袖，背后旭日初升，火红的轻纱袖染了金辉，带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那是《红莲》，世上再无人能舞出她的风韵姿态。今次，红莲舞的格外摄人心魄，仿佛倾尽了毕生力气，仿佛……之后再不能舞。

曲并未抚完，红莲便弱弱倒地，轻倚府主肩头。虽是笑着，两行清泪却缓缓自她苍白的两颊滑落。

红莲道，为幻化人形，她的精气消耗了大半，如今，已至大限。

府主惊痛不能言语。红莲本想温言安慰，手抬至半空，突兀的化为一片绯雾，不多时，便如同她来时那样，绯雾环绕，而后，渐渐消散。

府主身边，只余下那一套带着莲花香气的绯红舞裙。

一池莲花，刹那枯败。

已然数月，府主将自己关在水榭，每日虽进食，却一步也未迈出。家仆忧虑，也是无可奈何。

水榭中，那人长发散乱。额前碎发下的双眸呆板迷蒙。他推开水榭木窗，只见诺大莲池已被皓皓大雪没过，唯独红莲莲茎芊芊伸着，繁复花瓣却早已凋零不见。

府主探出手去，掌心中的落雪片刻便消融。他第一次束起长发，披了家仆送来的白色狐氅，撑起红纸伞走出水榭。

他第一次束起长发，披了家仆送来的白色狐氅，撑起红纸伞走出水榭。

雪正在下，火红伞面不多时便落了片片雪花。府主笼在纸伞投下的红影中，想起水榭里他挂起的层层绯色轻幔，仿若红莲还在他身边，拥着他腰身轻柔微笑。

可是红莲已逝，纵然余下年华再绚烂，对他也是再无意义。

三十年后，府主与世长辞，棺椁中铺满红莲。而府主所居水榭中挂于案前的《红莲赋》上，新填了下半阕:

“如初 倚君共忆当年舞

红莲 清泪两行欲吐半点却无

如初 是你杳然若绯雾

还在水榭畔 画楼处

是谁白衫如初 谁红裳如故

谁人抚琴红莲赋 又见谁一舞

谁人贪恋却踟蹰 半池犹荣枯

还在水榭畔 画楼处

依然水榭畔 画楼处”

两人韵事，终成佳话。

（摘自网络，经本人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