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牛市口有一家饺子店,隐藏于长满法国梧桐的路边。旧楼房底层改出来的两个开间的店面,一尘不染。十张厚实木条桌漆得锃亮,宽宽绰绰摆放齐整,就像昨天才开张。
老板乡音厚重,面色沉静。背后是个五六米长的透明操作间。挑面师傅在里面忙活。老板娘和一个老嬢嬢打扮得干净利落,穿着围腰坐在靠近操作台客桌,熟练地包抄手,不紧不慢。
菜牌挂在收银台上面,老式木板的那种,红油水饺打头,老鸭汤米线、素椒杂酱、原汤抄手、甜水面不一而足,总共十来样,无非清汤红油,竟然排了三行。看一眼,口水都快掉出来。我点了单,坐下来给弟弟打电话,忙音。
初冬时节的黄昏,天渐渐暗下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桌食客,有年轻女孩,有中年夫妇,也有大叔坐在外面街沿上的折叠桌边,翘上二郎腿,轻轻抖动,手机外放的声音隐约传来俄乌战事的最新消息。
过了一两分钟,弟弟的电话来了,说是刚刚下地铁,马上回去带侄子吃饭。我告诉他6点20的车票售罄,改签不了,还是坐7点的车回去。弟弟说,其实不必这么赶的,前后相差只有40分钟,我无言以对。又说了下母亲的状况,蛋白400到500一瓶,自费输一个月要一万多。我说,先输吧,母亲在,家就还在。
海味抄手上桌,满满一碗。我取了小碗,拈几片洗澡泡菜,红油味精一概不要,脆生生地端过来。先吃俏头、菇、笋、肉,海带。然后一口抄手,一夹泡菜,竟然还是古早的味道。吃到一半,我又起身去拈了几片泡菜。浓汤慢慢化开,弥漫在整个口腔、滑过食道,温暖肠胃,治愈心灵。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成都是吃不到新鲜海鲜的。干货比较好保存,干鱿鱼在高汤里慢煨,条件好一点,放海参、金钩、香菇、冬笋一起炖煮,汤底就更鲜美了。与其说是吃面吃抄手,还不如说是喝汤。据说上个世纪40年代就有,我第一次吃到是领到工资的那年,惊为天人。
多么美好的食物啊,可惜我今天吃的独食。父亲和岳母都不在了,母亲失能失智多年,如今躺在ICU两个月。妻子大病初愈,出入都靠轮椅,女儿在外辛苦打拼。弟弟和我刚刚在医院分手。曾几何时,一家人一起吃饭是那么平常,如今却成为一种奢望。
吃过很多美食,都比不上独自喝的这口汤。
从沙坪坝火车站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算计着妻子吃药的时间,我在想,等她好起来,陪她去吃一回传说中的开水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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