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整日宅在家里,不是看书写作,就是玩手机,时间长了,沉闷得很。所幸今日朋友来访,我终于可以与朋友聊聊天,解解闷。
孔子曰:“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了表示我的热情,我拿出了三伯伯那里打来的酒招待朋友。
酒是故乡人最爱的佳酿——红薯酒。经历地域的跨越,这红薯酒显得越发珍贵。喝着清爽的酒,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关于三伯伯的那些旧事。
写作的人总是爱睹物思人,我也不例外。
三伯伯是李家村最老实、最勤奋的庄稼人,这是大家伙公认的事实。我不记得三伯伯的全名,因为他与我家同宗,所以也姓李。可能名字里带有一个“红”字,又或是因为族谱排名“红”字辈,长辈们都叫他“红仔”。
对于长辈的名字,后辈多半是不知的。有些长辈也记不住后辈的名字,农村人向来只记得住后辈的小名。按他家排行来算,我该叫三伯伯。
可是,一个村子,我叫伯伯的人太多,为了区分,在人前,即便带上他的小名“红仔”,他倒也不介意。农村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只要叫的贴切,无不妥当。
酒是爷爷亲自带我去三伯伯家里打的。往年,我都是托爷爷或者亲人去打的酒。
打酒那天,我看到的红仔伯伯比印象中苍老,整个人的精神较之以前也差些。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依旧深邃。三伯伯无论遇到谁,脸上都挂着笑脸,见到我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喊他的时候,他第一句就说:“额呀!你都长这么大了!成熟了,长得也帅气,找女朋友了吗?趁着年起得抓点紧。你爷爷到我这里来玩,总盼着抱重孙子。”。
我一边不好意思的微笑,一边给他发烟。他接过烟,吩咐三伯母给我们拿凳子。他抽了一口烟又说道:“这么好的年代,加油干,总有出息的!”我默默点头。
我们四个人坐下,开始拉家常,全然没有说打酒的事。我和爷爷不提,他也知晓我们此行的目的,似乎早已打好商量一般。
后面三伯伯与爷爷的话题,我完全搭不上话。
他和爷爷讲起他今年计划的农事,说是把村口的水库修缮一下,准备养些鱼,还让我和爷爷过年回来捞鱼。之后,他又指着远处的田地说那里插秧,那里种红薯。爷爷跟他说哪块的田好,哪个季节种哪些蔬菜,两人谈的津津有味。
这些农事,对于我来说,一概不知,听起来很是陌生。我只好跟小时候一样,在旁乖乖的听着。但是,听着听着,倒引起我对他以前的一些回忆。
那年,南下打工的潮流不知何时像洪流一般袭来。村里的年轻人纷纷踏上外出的道路,留下来的老人和孩子无力再照顾田地,也无需再顾及荒废的田地。三伯伯是爱土地的,精力旺盛的他,不仅没外出,经人同意后,还把村里的部分田地都包揽过来。
十几亩的田,几十亩的地,把三伯伯忙得没日没夜。正因为红仔伯伯的辛苦耕耘,才使得这些田地至今没有荒废。
那时候,我每次回到故乡,不是看到红仔伯伯在插秧,就是在地里种红薯。秋日里,他家打谷机的声音直响到大半夜。村里人都知道,暗黑的田野里,那盏孤灯的人影就是三伯伯。
除此之外,他养鱼喂猪,还有十几条家狗忠诚的跟随着他。过年前,其他人都闲着,享受着短暂的农闲时刻。他却不闲着,酿酒,做红薯粉条,忙得不亦乐乎!
他的酒和红薯粉条从不掺假,原汁原味。城里人很喜欢,不嫌十几里的山路跑来预定,十几年来从未间断,像是签了一张无字合同一般。
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前两年,爷爷告诉我,他得了一场重病,劳累所致,住了挺长时间的院。从那次住院后,他开始放下肩上的担子,不再那么拼命的干活。
他的儿女已经成家立业,孙子估摸着都有七八岁。他也劝说自己放下些担子,说是放下担子,其实只是少干些活而已。他这样的人到底是闲不住的。
有一次,儿子要他搬到城里住,他生气地说:“你叫我到城里住着,还不如叫我直接住进坟墓。在城里,闲不住,待不惯,还是在农村好。干了一辈子农民,我死也得死在自己建的老房子里。”
三伯伯和爷爷在不经意间聊了足足个把小时。爷爷起身想走,但两人的谈话像藕丝一样不断,又坐了下来。三伯母在他们谈话期间,已帮我打好酒,满满的两壶。我掏钱给三伯母,三伯伯拦着不要,说:“两壶酒才多少钱,难得你回来,拿去喝就是了,好喝再回来打,酒有的是,钱以后再给。”
我硬塞给他,一面想着他说的以后不知多久的以后,当不得真;一面想着庄稼人种粮食不容易,一滴酒水一滴汗。
他见我执意要给,只好收下,笑着对爷爷说:“这下孩子们长大了,出息了,你儿子在那边也安心了。”
他说这句话时,我才回想起父亲去世时,是他不顾家里的大小农活,带着我去请阴阳先生,又带着我走亲戚家报丧,忙前忙后,帮着我料理父亲的后事。
那年我才十七岁,是个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晃然间,六七年都过去了!他老了!我也懂事了!
临走,他留我们吃饭,说是晚饭可以先尝尝今年的酒,看味道好不好。我和爷爷自然不肯留。我是回城里有事,爷爷是怕耽误他干活。
我和朋友边喝边聊,说到这里,朋友闷了一口酒说:“酒很好,比外面店里卖的好多了,入口有丝淡淡的苦,转而就是甘甜,下咽后有股红薯香的回味,喝下去暖暖的,也不上头,确实是好酒。”
朋友是酒桌上的常客,喝过的酒比我吃过的饭还多,他说好,自然不会差,。
当然,我对三伯伯的酒一直都是有信心的!
酒的滋味即是人生滋味,什么样的人酿什么样的酒,像三伯伯这样,一生扎根于农村,勤勤恳恳种庄稼的人,酿出来酒自有不一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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